段叙没有回复。
直到舒澄收拾好上班要带的东西,在门口穿好鞋子打算出门时,才又收到他的消息。
草莓eoji:【突然不是很想要了。】
草莓eoji:【不用问了。】
崭新的备注提醒舒澄,她一定忘了点什么。
但她不敢贸然去问段叙,生怕让他发现端倪。如果他知道,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奇怪?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可怕,会不会…远离自己?
一个会被自己大脑欺骗的人。
谁知道她能做出来什么事情。
舒澄回了一个ok,便没再发消息。
先这样吧,正好周中要再去一次张医生的工作室,可以把这次的事情跟她说一下。
换了小区,每天通勤时间成倍增长。没有公交车直达,只能挤地铁。
国内的早高峰,尤其是宜宁这种大城市的早高峰,简直能把包子挤成馅饼的程度。
从地铁上费劲巴力钻出来,舒澄坚定了自己今天要跟邓曲坚持离职的决心。
到公司,她将周末堆积的需要处理的文件和工作整合好,抱起,走到邓曲办公室门口。
敲门。
“——进。”
齐琢成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两杯刚从咖啡机里打出来的咖啡,一杯放到段叙面前,“老段,你昨晚没休息好吗?今天开周会的时候感觉你状态很不对劲啊,总走神。”
“不好意思。”段叙将咖啡推远了点,“早上喝过了。”
“喝过咖啡还精神不济?”齐琢成八卦地笑,“昨晚,有情况?”
段叙无语地瞥他,“脑子里能不能别那么多废料,有时间不如去优化你的系统。”
“是是是。”齐琢成喝了一口咖啡,糖放少了,表情狰狞地咂了两下嘴,“我废料我废料,咱跟你这种初吻都还在的纯情男大比不了,行了吧。”
这事,怎么发现的呢,还是大学聚餐,大家玩我有你没有的游戏,都成年了,话题自然也越来越成年,初吻、三围、甚至初-夜这种事情肯定要被拎出来说。
玩了三轮,大家发现段叙五根手指像站岗似的,溜直。
这才知道,原来他看起来又野又会钓,实际上连个初吻都还在,纯情的不得了。
齐琢成没少拿出来打趣段叙。
说到后来,饭局上再涉及到这种游戏,段叙都第一个不参与,哐哐三杯酒下肚,自罚完就到一旁咪觉。
段叙顿了顿,嘴唇上浮现出一抹软嫩的触感,他垂眸落在桌面的方案策划书上,余光注意着一上午都没弹来消息的手机。
“滚蛋。”
齐琢成只当他恼羞成怒,嘿嘿笑着换了个正经的话题,“不逗你了,是不是因为‘成长’系统的事情?你压力不要那么大,我们都没关系的,还没毕业能有现在的成绩已经很牛逼了。”
段叙:“我有一个想法。”
齐琢成很感兴趣地问:“什么想法能绕过智想的软封杀?讲来听听。”
“还没确定,确定了跟你说。”
…
舒澄从邓曲办公室出来,办公区的同事们都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她。
刚才办公室内的争吵声很大,还有摔东西的声音传出来,办公室隔音很好,关严门让人听不清里面的争吵内容,可从分贝来看,似乎是很严重的事情。
而且,邓总很生气。
舒澄顶着这些视线,坐在位置上。
她的胳膊刚才被邓曲扔来的文件夹狠狠打中,没撩袖子看,可应该是青了,手稍微碰一下就很痛。
是值得的。
邓曲同意了,他在气头上,甚至不需要30日的缓冲期,让舒澄尽快交接完离开。
舒澄心里一口气终于松了。
她开始整理入职以来的工作内容,她工作习惯很好,每个项目、每处细节都有存档,在文件夹里梳理的很有条理,并且都用时间命名,跟个小索引目录似的,整理起来并不费劲。
期间有人想来八卦消息。
都被办公室传来的低气压吓住了,不敢随便乱问。
有人在小群哀嚎,问邓总团队什么时候回美国,她要熬不住了。
舒澄对此不知,一直在整理交接文件,直到中午也没休息。
饥饿感传来,她到自动贩卖机买了一个面包,坐在旁边的自由工位一边吃一边处理消息。
一个医疗箱放在她身旁。
舒澄这才从大半天的工作中擡头。
来人是邓曲秘书团队里的另一人,李芒。也是这次跟邓曲一起从美国来的,舒澄走后,她就是下一任秘书长。
李芒坐在舒澄身边,同是秘书团队里的同事,她没有宜宁分部那些人那么瑟缩,不敢问,“这是邓总让我给你买的,说你应该用得到。”
医疗箱箱体透明,可以看到里面有红花油、医用酒精、颠覆、棉签等药品。
舒澄看着,想到之前刚回宜宁,跟李常德吃饭那次,他也给自己买了美-团药品外送,那包药-品被她在搬家时忘记在酒店的抽屉里,估计早被清理干净了。
她收回目光,咽自己领用吧。”
李芒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你和邓总为什么吵架,但邓总对你的栽培是大家看得见的,就像送药这个事,他从来没给我们其他人送过。”
“其实你出去以后会发现,像他这种领导挺难见的,对优秀的员工大方、年终奖分红从不吝啬,也愿意培养人才,虽然脾气大了点,但你都做到秘书长了,后面很有机会升成项目老大,这么大好的前途为什么突然要离职呢?”
“邓总就是一时冲动才同意让你离职,有什么问题我建议你和他都冷静下来后好好聊聊,没必要闹到离职这一步的。”
舒澄笑了笑,知道李芒是真心劝自己。
但有些事情的裂痕一旦产生,很难回到过去,她并不是因为邓曲利用她这一件事才提了离职。冷静下来回想,端倪早已产生。
至于邓曲故意利用自己,只能算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谢谢你。”
李芒知道她肯定没被自己说服,舒澄看着温温柔柔对谁都很客气,实际上是一个挺倔的小姑娘。
认定了的事情很难改变主意。
她又叹了口气,“行吧,你自己再想想吧,离职流程通过之前,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这话不是我自作主张说的,你知道的吧。”
舒澄点头。
李芒起身,拍了下医疗箱,“你看着用吧,最起码包装得拆了做做样子,别辜负邓总的好心。”
她走后,舒澄没再看这个医疗箱一眼。
等到下午办公的时间,她抱着电脑,把医疗箱拎到茶水间员工福利区,她看了看未拆封的透明薄膜,没拆,转身走了。
下午,邓曲开完会出来,路过茶水间,一眼看到上面放着的透明药箱,塑封在茶水间白色的灯光下折射出明显的光泽度。
他看了眼李芒。
李芒立刻道,“给了的,可能是真没什么事,所以舒秘书没用。”
邓曲蹙眉。
怎么可能没事,文件夹打在她胳膊上的声音很重,她的脸色立刻青了,但还犟着不让步的表情,也是这个表情让他觉得,一直攥着也挺没劲的,不如放她出去,反正受了伤她还会回来。
他扫过在工位的舒澄,她正在跟身边的同事说话。
听不见声音,但看她脸上温柔的微笑,就能想象到她的声音。
他阔步走过。
强壮的身体带过一阵急风。
…
周三晚。
舒澄根据预约时间来到张医生工作室。
她跟张医生讲了她完全没印象的备注修改,并怀疑自己可能又发病了。
张去第谛视良久,说:“其实验证昨晚是否发病的话,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跟当时同行的人叫来一起对下当时发生的细节,这也对你发病触因的确认,有很大的帮助。”
舒澄何尝不知。
但她真的没有勇气去想段叙发现她病情后的反应,她觉得自己承受不住。
看出她的犹豫,张去第把决定权交给舒澄,“因为你现在发病的样本太少了,其实我现在猜测,这几年也许你并不是没发生过,只是没留下什么让你察觉不对的线索。”
“当然最好的建议是这样,不过也并不是只有那一个方法,我可以尝试引导你回忆那一晚的细节,也许几次下来你会察觉记忆偏差的部分。”
“至于要不要找当事人确认,你可以慢慢考虑,时间很长,我们不急。作为你的医生,我会支持你一切做法。”
大脑的记忆编纂就像梦境。
有人会存在梦境过于真实,导致过后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情况,这种情况在儿童身上发生的比较常见。
一是儿童大脑还没发育完全,对梦境和真实的判断不能像成人一样,所以通常会混淆梦境和现实。
二是儿童会对美梦里发生的事情记忆深刻,随着时间推移,也许是五年、也许十年,没有前因后果、又被长时间反复琢磨的片段,很容易被当成多年前的亲身经历,又或者让人产生: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的疑惑中。
舒澄的情况比较特殊,她是完全忘记了某一个片段,同时,大脑会自动编写一段‘逻辑’还算合理的记忆进行替代,可编纂比不上亲身经历,经过有意引导反复回忆,大脑本身会对这段记忆产生疑问。
利用这些质疑,也许会引出每段回忆产生细微偏差。
而这些细微的偏差,或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舒澄让自己的神经放松,跟着张去第的引导。
去回忆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小时的诊疗时间不算长。
一次诊疗也并不能带来什么突破性的进展,舒澄知道张医生并没有很多时间来为自己一点点深扒病因。
最快捷的方法——
还要从段叙身上下手。
细雨飘落。
一滴雨珠落在她的嘴唇上。
她脑中突然涌入一个衣领翩诀的身影。
记忆混沌,却不知为何带了点草莓的酸甜。
她撑开伞,走入雨中。
在她看不到的身后,黑色卡宴里坐着一位美俊的男人,男人视线流连在她的背影,等她的身影踩在地铁入口的电动扶梯上,逐渐消失彻底。
才拿起手机。
拨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