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峭如早春,牵动人心。
她想忽视的,想安慰自己只是弟弟的。
原来是这样的心情。
一直蝴蝶停在她的心脏,轻轻翩动翅膀。
舒澄不自觉攥住衣摆,亦看向段叙深沉的眸。
她一只脚已经从那样的家庭迈了出来,现在有朋友,有恩师,有光明的前途。似乎,也可以开始拥有一段恋爱。
可会不会有点奇怪?毕竟是段斐的弟弟,是不是需要先跟段斐说一下会比较好……
“姐姐,”段叙道,“你说我这样的,在大学应该挺受欢迎吧?”
双手松动。
衣摆从舒澄的手心逃出来,皆是褶皱。
她顿住,蝴蝶从心口飞走,连带着那颗心脏也不住下坠。
她凝视着段叙,没错过他眼眸里任何一丝表情,可那里像没有风的湖水,深邃无波,“……什么意思?”
“我把你当亲姐姐。”
“我要是喜欢上了谁,你会不会帮我?”
男生说出的话残忍到像带了刃,一下下将舒澄雀跃起来的心脏凌迟着,让她所有憧憬和自以为,支离破碎。
舒澄看着他。
知道他没在开玩笑。
震惊到极点,她突然想笑。
这算什么?善意的提醒吗?
是觉得她会缠着他?还是觉得大学里的莺莺燕燕比她这个‘姐姐’更有意思,所以提前打一个预防针?
这样一来,之前所有她感受到的悸动,全部一笔勾销。
从此以后,他当他的校草,备受欢迎。
而她就规规矩矩做他姐姐的室友?
那刚刚又算什么?
脑子很乱,各种声音充斥,都想挤出来扰乱舒澄的判断,她忍着头疼,没有情绪地弯唇,“好啊。”
段叙也笑,碎发被路灯投下一层淡金色,“嗯,谢谢姐姐。”
…
舒澄记不清昨晚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室的。
好像坐了地铁,又似乎从伽江出来她到公交车站随便上了一趟公交车,兜兜转转几个小时才回到寝室。
又好像,是段叙把她送回来的。
太乱了,记不清。
她也不想去回忆江边那一幕。
她躺在寝室的床上,室友们都不在,房间内落针可闻。
她想明白了,是她的问题。段叙从来没表现过什么,自己只不过跟他关系稍微好了一些,是自己对他不知什么时候产生了别的想法,所以才会觉得他那些举动都是暗示。
是她自作多情。
是她,自作多情。
她把段叙的家教和修养,统统解读成了别的意思。
太丢人了。
舒澄以手臂挡住眼睛,有湿润从眼缝中涌出。
明亮的寝室内,时不时响起一阵轻微的啜泣。
良久,舒澄从床上下去,换衣服、洗漱。
为了参加段叙的生日聚会,她已经提前把没完成的事情都处理完,行李也收拾好了,只要把洗漱用品塞进去就可以。
她将床铺卷成一团,塞进空荡荡的衣柜。
桌子一早已经整理完,现在跟床铺一样空荡荡的。叶从容还哭着问,澄子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怎么收拾的跟要毕业一样。
行李箱拉上。
三年前,她从边陲小城崇县一路拎着坏了一个轮子的行李箱紧赶慢赶,赶上了迎新最后一天的登记。
那时候迎新台没人愿意送她,唯一带路的学长连电梯都没刷就跑掉了。
三年后,她要从宜大前往德国。心理系近千名学生,只有两位获得了跟韩育一起出国的机会,她就是其中之一。
没什么可伤心的。
舒澄。
电话铃响起,是同行的另一位同学打来的。
“舒澄,收拾好了吗?说起来咱们也够倒霉的,怎么原来的飞机还取消了,活生生提前六个小时,我书还没寄完呢,只能让室友帮忙了。”
“收拾好了。”舒澄回。
“这么牛,韩老师的车在北门等咱们了,你下来吧。”
“好。”
关门。
落锁。
宜宁早晨的阳光,被1221青白色的门隔绝。
长廊寂静,窗影浅投。
舒澄于淡影中行过,行李轱辘在地面静音前行。
…
机场飞往勃兰登堡的飞机从跑道起飞。
机翼穿越黑压压的云层,在一片灰色中穿梭。
宜宁下了一场大雨。
十月的雨,一场比一场更凉。
穿着外套也无济于事,因为那股冷意会顺着地面钻入人心,侵入四肢骨髓。
段叙单手撑伞,看着雨中的女寝楼。
雨幕打散他的视线,耳边皆是纷然的雨声。
——你来找舒澄?
——她改签了,四个小时之前已经走了。
街上行人匆匆,无人注意到那抹削瘦落寞的身影,到底在雨中站了多久。
微信界面没有任何消息。
段叙垂着头,扯出嘲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