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装傻蒙混过关?沈念安冷笑。
“清明前后,陈武上山。”
“端阳那日,陆八上山。”
“还要我继续说吗?”沈念安就坐在椅子上,掀起眼皮看他,那双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无,凛冽如冬日寒风。
今日与他一同下山的人都是他带上山的,陈武陆八都在其中,他们知道得并不多,却成了他的把柄。
朱四咽了咽唾沫,身子往后缩。
沈念安眉眼微挑,身子前倾,冷笑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小的……小的确实不是头一回下山,但小的什么都没干,就是买些吃的。”他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沈念安已经没了耐心,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朱四,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山上的情况一五一十说出来,你该清楚,没了你,我们照样可以上山!”陈武陆八都是不错的向导,何须在他这里浪费时间?
“我……我记岔了,确实不是头一回下山!他们都是我带上山的!”眼见沈念安要离开,他急得跪在地上,若非东从在一边盯着,定会扑上去抱住沈念安的腿。
沈念安气定神闲地坐回椅子上,“继续。”
“提醒你一句,你所说的每一句我们都会去核实,若再发现你撒了谎,可就没有机会了。”她伸出食指摇了摇,笑得一脸无害。
朱四看得心惊肉跳,“我……我可以救出那些人!”
“如何救?”沈念安眯眼打量着他,似是要看破他的伪装。
“那些女子都被关在一个山洞里,我知道有条小道,可以避过守卫!”他举起手指发誓。
“你知道的小道可真多,那山寨莫不是你的?”
沈念安不够一句无心之言,朱四听得一阵心虚,慌张道:“小娘子,这话可不兴说……”
“拿纸笔来!”这话是对东从说的。
他很快拿了纸笔来,往桌案上一放。沈念安努了努下巴,朝朱四道:“画下来,我会派人去核实。”
在沈念安的逼迫下,朱四一咬牙根提笔画了下来。
一刻钟后,她拿着那张图出门。
东从锁了门跟在她身后,沈念安把图往他怀里一丢,“派人去查查,注意安全。”
“遵命!”东从接过那张图,擡头道:“姑娘去何处?”
沈念安没回他,反问道:“观棋呢?”
“在宫先生处,姑娘可要过去?”
她摆了摆手,“去忙你的,我自己过去!”
东从傻眼了,姑娘不去见大人?他看着手里的图,又看了看将要拐弯不见的背影,轻叹了声,往相反方向去。
考虑到观棋是个姑娘,进两个男子的寝房多有不便,东从特将隔壁房间腾了出来,弄做一个简易的书房,平日里宫不悔抄书和武小作练字都在那。
此刻屋子里,宫不悔正与她讨论制药之要,观棋听得入迷,沈念安不忍打搅,就站在门外候着。
“宫先生,为何万物生灵,以人血为最,为何人血又以女子血为最?”仵作是门手艺活,一向是师徒相传,并不会有太多理论的东西。
相较之下,制药行医大不一样。
宫不悔看向观棋,有心考考她,指着她道:“你来说说。”
观棋起身一拜,“一直以来,各方医家都推崇这样的说法,实则不然。”
“我试过鸡鸭猪犬鼠等多样物种的雌雄样本,大多差异不明显,真要说区别,更多的是外在,例如个体的胖瘦,健壮与否。”
“至于人血,我也曾做过尝试,同样没能得到这一论断。但由于人类的某些习惯,人血确实较其它动物干净,效果自然好一些。”
“故而我认为,与其说是药引的选择,不如说是社会的选择。”
眼及此,观棋深吸一口气,“历来社会中,女子地位不如男,一旦需要牺牲,自然而然就会是女子。”
她一番言辞说得宫不悔和武小作一愣一愣的,房间里他二人都是男子,虽说并没有指名道姓地批判,听上去却是怪怪的。
宫不悔尴尬地咳了两声,“格物致知,你这丫头倒是有趣。”
他虽说得隐晦,眼里的赞许却丝毫不减,小小年纪能有这番认知实属难得,只是这个世道对女子并不宽容,只望她今后一切顺遂。
观棋拱手一拜坐下。
宫不悔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了他的名,“你有何想说的?”
武小作抓了抓后脑勺,尴尬出声,“我是个仵作,跟死人打交道,别人知道我的身份都会离得远远的,从没想过这些……”
“哈哈哈!”宫不悔左看看右看看,屋子里爆发出一阵清亮的笑声。
跟个仵作聊男女尊卑,属实是对牛弹琴了。
观棋的唇瓣抿成一条线,眉眼弯弯,似是也想到了这事。
屋外的沈念安却把他们的无心之谈听了进去,按朱四的供词,那些女子被抓到山上并没有直接杀死,而是往一个大池子里放血。
这么说来,是为了做药引?
她眼皮一跳,想到了之前的幽冥香,再也按捺不住,提步往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