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略思量了一番，实则她也不知自己家在何处，便随口回了一个，“我是施州人。”
宫不悔摸着下巴，眼神晦暗不明，“施州医家我倒认得一些，不知姑娘的本家是？”
“家中遭了难，早已不在。”
似是没料到结果会这样，他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聊天就这样断了。
沈念安来打圆场，“观棋天赋高，我是她的东家，私心不愿看她的天赋被埋没，宫先生医术有成，若愿点拨一二，是她的福分。”
观棋看了自家女公子一眼，唇瓣紧抿。
宫不悔对她极满意，“宫某老来自由已是天赐，若我宫家医术能后继有人，也算没辱没了招牌。”
“我替她谢过宫先生！”沈念安心中大喜，起身给他行了一记大礼。
观棋亦起身，随了个礼。
沈念安心里还记挂着办公房里那些案卷，当下便起身告辞。
她离开，东从定要跟着的，直到把人送到萧钰身边，他才没了影子，真可谓该出现时出现，该消失的时候消失。
萧钰留意到观棋没跟来，看了眼在书架边翻找的人，“宫不悔也算难伺候的人，武小作脾气好才与他处得来，你这侍女倒得了他的心。”
沈念安从书丛里伸出脑袋，得意地勾了勾唇，“观棋素来话少，却比寻常人更擅察言观色，本就是个讨喜的姑娘！”
从她的言语不难看出，观棋却是很得她的心。
“让她去习医，你舍得？”
她耸了耸肩，毫无不舍，“你若问我习惯否？那定是不习惯的，可要说舍不舍得，没什么不舍得的，有一门技艺傍身，于她以后更好。”
萧钰不禁想到了听书，她身边拢共就这么两人，知人善任这一点，她做得极好。
长于经商的人，她放心把自己的全部家当交由打理，有医术天赋这个，也会寻个前辈引灯，与其说她是个好主子，不如说是伯乐。
“你倒是处处都为她们想好了。”
她点了点头，嘴角轻轻上扬，好似在宣告自己的优越，“那是自然！我们相识于微末，共得了患难，自然也能同甘苦！”
萧钰放下手中案卷，扭头看向书架后的人，她的身子被挡了大半，只依稀看得见衣裙。
“那你呢？”
“什么？”她的眼神瞬间充满疑惑，仿佛置身陌生的原始森林，寻不到南北。
萧钰已经来到了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一双黑瞳紧紧盯着她的脸，“你自己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拗不过那双眼里的炽热，她被迫擡起头来，脸庞微微抽搐，勉强挤出了个笑，十分尴尬。
“我……我还没想好……”
“是没想好，还是没想过？”他伸手拂了拂她额前的碎发，将那双杏眸里的慌乱看得更真切。
是不敢想。
沈念安捏着案卷的指节泛白，她不是木头，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可她不敢想，她的以后，自己做不了主啊……
那双眼睛里太多她招架不住的东西，她不敢看，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怯懦，只得回转了身，透过窗棂往外看。
院子里日头正好，看上去比较暖和，一打开窗就寒气逼人。
“年终祭典快到了。”
虽是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萧钰却知她的担心。
今年德亲王回了京，年终祭典所有皇室中人都会参加，便是她母亲也不会推脱。往年不过是照本宣科走个过场，今年嘛，应当会有些热闹看。
朝中近来屡屡有人进言册立储君一事，圣上不似往日那般避而不谈，言下之意，有合适人选都可提议。
此言一出，在眼下这个敏感的空档，有人忙碌有人着急。
沈念安笑着转身，俏皮地眨了眨眼，“大人，以我的身份，应当有资格参加年终祭典吧？”
往年年终祭典时都会邀请一些世家中人和朝臣家眷同行，宣扬皇权至上之时又能彰显皇恩浩荡，今年应是差不离。
为了拿到名额，礼部每年到了年底都有不少人疏通活络关系，凭侯府的地位，拿个名额算不得难事。
只是那日他定十二个时辰在岗，难免照应不周。
“你想参加年终祭典？”她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又太有主意让人招架不住。
沈念安不答反问，“这样的场面定有熟人到场，我总要去会上一会吧？”
“好，我来安排。”
萧钰点了点头，颇有几分咄咄逼人地凑上前，“你还没回我的话？”
她都说得这般直白了，这人怎么还追着她不放？非得亲口说些矫情的话哄哄他不成？
沈念安耷拉着脸，不悦道：“你还想怎样？”
“如果你没想过以后，就不要想了。”他深深叹了口气，仿佛要让心中无奈都随着这口气弥散到空气中去。
沈念安眯起眼睛，显然在思考他的话，方才问她要答案还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怎地这下又让她不要想了？
果真是男人心海底针，捉摸不透。
“我来安排。”
又是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她眉头紧蹙，懒得纠缠，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