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的心情有些沉重。算算日子,他也快到了。
“让佟管事收拾间房出来。”
听书料到会有人来,大抵不会是文姑娘……邝二公子一向喜欢揶揄人,嘿嘿,山庄要热闹起来了。
次日午后,邝璟来到了望月山庄门外,采药回来的观棋正巧撞见。
“知道邝二公子要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邝璟摆了摆手,较晟京相见时潇洒得多,“好久不见了,快带我去见念念!”
他只带了些简单的换洗衣物,身上披着薄风衣,鞋子上到处都是泥,俨然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
沈念安见到他的时候有些没认出来。
邝璟把行头往桌上一丢,大咧咧寻了张凳子坐下,“没认出来?”沈念安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变化是挺大。”沈念安倒了杯茶水给他,好生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是变好了还是更好了?”他撑着下颌,故作暧昧地看着她。
沈念安眼角抽搐,变化虽然大,自恋这一点一直没变。但见他一身狼狈样,催他去换洗,“你收拾好自己就可以出来用晚膳了。”
为了给邝璟接风洗尘,晚膳在山庄的膳食厅进行。
沈念安不讲究那套规矩,六人都围坐在圆桌旁。萧钰是后来赶到的,她原本以为人不会来,临时加了张凳子在身侧。
萧钰一来,桌上的氛围变得奇妙。放眼望去,就他一人是个官。
左右各坐了个人,旁人看去说不出来的诡异,沈念安却毫无反应,招呼上菜吃饭。
听书瞄了眼,发现邝二公子跟萧大人之间的气势有点不对头,低头扒饭,不敢发出声音。
见到萧钰那刻,邝璟挑了挑眉,不觉得意外,只是惊讶他会住在山庄。
他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到沈念安碗里,“病去如抽丝,吃点肉补补!”说完,还不忘眨眼炫耀。
沈念安本就没有胃口,糖醋口开胃,也乐得接受。
还没来得及夹起来吃,一颗蜜枣盖在了排骨,“吃点蜜枣,补气血。”
一块排骨一颗蜜枣,沈念安从没觉得枣这般大,竟能将蜜枣全罩住。觉得他说得很对,这段日子确实比较气虚。
她拿起筷子正要吃,发现碗里又多了个鸡腿。
“补气血怎么能少了鸡肉?念念多吃些!”邝璟又起身给她盛了碗鸡汤,“鸡汤也要多喝。”
萧钰也起身,拿碗给她夹了几块南瓜,“一味吃肉易积食,东家要适当吃些菜蔬。”
沈念安若再觉察不出他二人的反应就不只是迟钝而是傻了。
她眼皮跳了跳,放下筷子,动作重了些,引得对面三人齐齐擡头看过来。
“能不能好好吃饭?”
五人都默默吃饭,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沈念安为了不厚此薄彼,不给人造成偏心的错觉,硬生生喝完了那碗鸡汤,吃完了那碗南瓜,蜜枣和排骨一并吃干净。
这顿饭全吃菜了。
丢下碗筷她就往流星院去,扬州城的雨下了一整天,把山庄分解得密密麻麻,在外走一段路,头发就染上一层霜白。
佟管事安排房间的时候考虑“过于周全”,把萧钰和邝璟安排在了隔壁间。
饭后二人不约而同往住处去,又不约而同停在门口不进屋,最后都没忍住,转身看着彼此。
邝璟下巴微擡,眼神往一旁的长廊上示意,“聊聊?”
萧钰哼笑,擡步往长廊去。
此处长廊贯通东厢房和花园,这边只有他二人,若有来人可第一时间发现,便于聊一些隐秘的话。
邝璟想起上回见他还是在大理寺监牢,再见时自己的身份相差万里,他却还是那个大理寺卿,不禁感叹世事弄人。
“萧大人日理万机,想来这回到扬州也是身负公务吧。”
换了旁人说这话,萧钰都只当是阿谀奉承,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听着极其刺耳。
“邝二公子虽不在御史台任职,该知道的一个不少。”
他笑得释然,“也罢,令尊身居高位,令兄御前新贵,萧某无以比拟。”
邝璟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只剩下一脸的淡漠和疏离。他站在那里,周遭的生气都没了。
萧钰睨了他一眼,独自欣赏远处的那片紫竹林,“你打算怎么做?”
虽然辞去了官职,他的自由也是相对的,荥阳是他的地盘,笼络好郑家人,那就是他的靠山。
晟京的人和事都没逃过他的眼睛,至少可以说明邝璟并没有完全脱离邝其楠的掌控。
他定是带着目的来到扬州。
“尚书大人是个下棋高手,身为他的棋子,想要全身而退不是易事。”
沈念安告诉过他跟邝府的渊源,虽真假参半,但邝府于她有恩这一点应是作数的。
他也相信这些年望月山庄经营迅猛跟邝璟在其中的斡旋有关。
邝璟嗤笑道,“你怎知我就不能全身而退?”他笑得张扬,眼神里有股鱼死网破的癫狂。
萧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这回再见,总觉他潇洒的外表下掩盖了很多东西。
“你,我,她,来到扬州城的每一个人都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