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看出来了,他铁了心跟自己对着干。
也罢,今日过来本就只是探探虚实,也没指望能查清什么,找到钱掌柜已经是意外之喜。
恰逢听书上来,沈念安招手,让她把人带下来,真是一点多余的口舌都不愿费。
钱掌柜伤得太重,听书不敢折腾他,跑去不远的药堂寻了个郎中替他处理伤口。
郎中已经歇下,又是雨夜,万般不情愿,被她一锭银子哄了来,正在楼下处理伤口。
听书把人拎下楼,捆了丢在一边,郎中新到要堂不久,认得邱卲,却不认得钱掌柜三人,胆战心惊又不敢问,处理伤口的时候,腿脚都在哆嗦。
“小腿的伤还好,膝盖骨碎裂,往后怕是……”受伤太重,即便愈合也会是个跛子。
后边的话他没说,也不敢说,担心被灭口。
听书看了沈念安一眼,见她盯着钱掌柜,紧抿唇瓣,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自己,遇上这样的事,她不好做主。
较之于她二人,钱掌柜通透得多,他神色疲倦,说不出的虚弱,说出的话却叫人肃然起敬。
“无碍,你且处理,能活下来已经是幸运了。”
沈念安不作声,她不知道说什么。
郎中看了看沈念安,又看向听书,询问未果,才叹了口气,继续处理伤口。
钱掌柜疲惫至极,伤口还没处理利索就昏了过去。听书欲喊他,被郎中喝住,叫他多歇歇。
待处理完毕,屋外雨声已经停下,只余屋檐水还在嘀嗒作响。
听书送她出门,还不忘叮嘱人前来换药。
她暗道观棋不在,一下子多了好多事来。
听书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脸颊,折腾了一夜,够累人的。
“女公子先去休息吧,这边我看着就行。”她方才推门看了眼邱卲,蜷着身子睡得正酣。
此时尚早,衙城门未开,来去山庄太麻烦,沈念安决定寻个客栈将就一下。
午时,沈念安过来,见大门虚掩,音乐听到屋子里的说话声,她推门入内,才发现郎中过来换药。
钱掌柜已经醒来,正回郎中的话。
见到她,便要起身相迎,被郎中按住了身子。
“身子要紧,钱掌柜不必拘礼。”
听书退到她身边,问起她下一步打算。
沈念安见她精神矍铄,并无疲怠,料定是在这屋里休息过,才放了心。
两人出了屋子,到对面关着邱卲的房间,发现他已经醒了,坐在地上发呆。
脱臼的胳膊已经被听书扳正,他眼下最重的伤就是少了颗牙齿。
见到沈念安,邱卲紧张起来。
“你要带我去见刺史?”
刺史当然会见,不过不是眼下,她必须先找到观棋和冯如洗。
邱卲一定知道那二人的下落。
她给听书递了个眼色,后者识趣地除去,坐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你这般冷静,我猜一定是在指望有人过来救你。”沈念安倚在墙上,目视着他。
她摊了摊手,“很抱歉,你的期望要落空了。”
江湖上的规矩,镖客也好,杀手也罢,向来是价高者胜。而她,最不缺的银子。
邱卲早料到这一点,花银子请来的人,迟早会因为银子走,心下波澜不大。
她还愿意跟自己耗着,说明他手里有对方想要的东西。如今他最大的筹码,就是那对夫妇了。
当初不经意的一个心眼,却成了他如今保命的筹码,谁能说不是命运弄人?
他头抵着墙,擡头仰天,“你说得没错,我确实还不够格成为你的对手,可你不能否认,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沈念安挑眉默认。
“那对夫妇是你的人吧,可惜……”他冷笑一声,不再后话。
“可惜什么?”沈念安有种不好的直觉。
邱卲伸长了脖子看她,眼里布满轻蔑的笑,“可惜你再见不到人了!”
沈念安脸上再无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冷厉,她冰凉的眼神似一把利刃,一个眨眼就能叫他人头落地。
她一步步往前,停在邱卲的一步之遥,弯下身子,“你最好祈祷他们无碍,否则,这扬州城的护城河得换个色。”
“不过眼下是不需要了。”她缓缓站直了身子,抽出腰间的折扇轻轻晃动,在邱卲疑惑的眼神下,嘴角轻轻勾起。
“我知道他们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