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练字?”沈念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武小作挠着后脑勺,一脸羞涩,“在跟宫先生学认字。”
他一个仵作还能有这等上进心,沈念安颇感意外,“认字好,将来把你这门手艺记下来,造福后代人。”
“真能吗?我这手艺……”
“当然!为死者鸣冤,是了不得的行业!”沈念安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姑娘请坐,我先下去了!”武小作红着脸从屋里跑出去。
沈念安伸手欲喊,还没出声就没了人影,一脸莫名。
目睹这一幕的宫不悔哭笑不得,他才发现武小作竟这般纯情?跟姑娘说个话脸红成个猴儿屁股!
“你笑什么?”回头发现他笑得放肆,沈念安又坐下,一脸疑惑。
宫不悔不回她,自笑了一阵歇下来,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端起茶水一口干了,“你来找我的?”
沈念安自腰间取下一个小瓷瓶,立在桌子上,“打开闻闻。”
宫不悔没作他想,拿起瓶子端详起来。
瓶肚宽大,瓶口却细如针眼,不是某种有异香的药膏,就是易挥发的液体。他晃动瓶身,没听见声音,断定装着的是膏药。
取下瓶塞,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时,他扔下瓶子,脸色大变,掐着嗓子干呕出声。
沈念安没料到他反应如此强烈,捡起瓶子,插好瓶塞,一脸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哪儿弄来的?”宫不悔两眼充血,咬牙切齿地问,“这东西从哪里搞来的?!”
沈念安起身站远了些,他这样子,瞧着立马就能扑过来掐死她。
宫不悔突然起身,五官扭曲,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沈念安拔腿就往外跑。
一踏出房门,跟得了消息赶来的萧钰撞了个满怀。她被撞得脑袋发晕,身子转了个圈才踉跄停下。
萧钰扶着她的胳膊把人稳住,“还好吧?”
沈念安疼得五官扭曲,眉头紧皱,捂着鼻子,一只手指向身后,根本说不出话来。
萧钰擡眼看见疯了似的追出来的宫不悔,样子太不正常了。
他单手将沈念安搂到身侧,飞起一脚,把人踢了回去。
撞在柱子上昏了过去。
青从忙过去探他的鼻息,还好没死,他松了口气,招呼闻声而来的人将他擡到榻上。
又差了人去请郎中,一时寝房的人进进出出。
萧钰见她疼得脸色煞白,一脸关切,“怎么样了?”
沈念安扬着脑袋,拿开手,一股鲜血流到了脖子。
萧钰掏出帕子给她捂着,“自己捂着。”
知道沈念安身份的人并不多,他二人如今的处境,没比猴子好到哪去,那些紧闭的窗子后边,指不定多少双眼睛盯着看热闹。
二话不说,萧钰将她打横抱起,往自己的院子去。
沈念安慌了什么,一时竟不知手该往哪放。
“好好捂着。”萧钰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这女人从来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每回都把自己搞成个狼狈相,怕疼还不知道注意些。
防止血流到身上,沈念安只得昂着头,入眼就是他的下颌,死去的回忆攻入大脑,她慌乱的眼神都不该往哪儿放。
一路备受煎熬地到了小院。
萧钰端了水,拿了帕子过来,打湿后给她擦拭脖子上的血。
沈念安一个激灵,低头的动作,下巴碰到他的手,只觉整个下巴被火烧般滚烫。
“坐好!”萧钰一只手擡起她的下巴,一只手轻轻擦拭起来。
沈念安跟个木头人似的,根本不敢动。眼神瞥见那只擡着她下巴的手,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擦拭的手微顿,萧钰敛下眼睑,没去看她,继续擦拭下巴上的血渍。
沈念安羞愤难当,一直仰着头,生理性的泪水直接滚了下来。吓了她自己一跳,也吓了萧钰一大跳。
他掀开眼皮看着眼前的女子,喉咙轻轻滚动,“我又没欺负你,哭什么?”
左右已经丢了人,被她这么一说,沈念安更觉委屈,声音闷闷的,“疼。”
“你也知道疼?”萧钰将沾血的帕子在水里洗净拧干,“还在流血?”
沈念安松开捂着鼻子的手,小嘴撅起,“已经没了。”
萧钰把她手里的帕子丢在盆里,给她擦洗鼻子和嘴边的血迹,碰到鼻子时,她身子往后缩。
“疼?”
沈念安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点头如小鸡啄米。
“是有点肿,我注意些。”萧钰放轻了手上动作。
似雨落在皮肤上缓缓滚动的力度,挠得人心痒痒,沈念安抿嘴别开了视线。
上次的意外发生后,她有躲着的成分,脑子里设想过多重再见面的场景,真正发生的却与之相去甚远。
好像也没那么尴尬。或许一直都是她单方面的胡思乱想,别人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手。”
沈念安乖巧地伸出手,才发现他是要给她擦洗手上的血渍。
“我……我自己来”她夺过帕子,自己擦拭起来,力道之大,擦得手背上一片红。
萧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蹲下身,清洗沾了血的帕子。
他心里憋着气。
往常她每回到大理寺,都是来小院,这次倒好,若不是东从多嘴问了武小作一句,自己竟不知她已经到了。
亏得自己还费心把她要的卷宗都找出来,挨个看完整理出手劄,真是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