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说没就能没了呢?”
“听说还是个老伯,一个老者,又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安姑娘,你是不知道,我真的……”好想离开邝府。
可是离开了又能去哪呢?她不如安姑娘会经商,回去荥阳会叫姑母难堪,思来想去,唯有待在邝府这一条出路。
沈念安却没听进去她的诉苦,她在想那个从庄子里带回的老伯,邝佑对刘伯下手了?
十一年前邝佑尚未及冠,刘伯只能是邝其楠的人,他抓刘伯做什么?
死的人会是刘伯吗?
沈念安满腹心思都在考虑这些,根本顾不得跟文心安交谈。
恰逢侍女来报,夫人差人过来,请她们快些回去。文心安虽有不舍,也只能告辞离开。
文心安离开后,沈念安叫上观棋,小六赶车,三人往庄子而去。
她一路心急,邝璟寄的信也没来得及看。
“女公子,到了。”观棋掀起帘子,踩着凳子落到地上。
庄子就在眼前,相比上回的萧条,这次绿意正浓,鸟叫声和树叶的沙沙声在空中回响,是个不错的栖居之地。
沈念安叩响了山庄的大门。
“哟,你是上回跟二公子一起过来的姑娘吧,不知姑娘前来,所为何事?”开门的人认得她,笑着道。
“你还记得我?”沈念安笑着问。
“我们庄子平日很少人来,姑娘生得不俗,自然记得。”
沈念安看了眼观棋,观棋掏出一小袋碎银子,递给说话的开门人,“小哥,跟你打听件事。”
守门的活枯燥无趣,没太多油水可捞,这一袋赏钱于他可是大半年的例钱,笑呵呵收下,“姑娘尽管问,小的定知无不言!”
“上回我来时吃了顿鱼,觉得味道很不错,回去后很是想念,今日正好在附近,就过来碰个运气,不知那位老伯可得空?”沈念安盯着他的脸,一刻也不放过。
果然,听到刘伯,守门人的脸色立马变了。
他往身后瞧了瞧,没发现后头有人,凑到沈念安跟前,低声道:“姑娘来得可真不凑巧!那老伯前几天刚走。”
“走?”沈念安故作什么都不知道,心下已经明了。
想来文心安说的死去的老伯就是刘伯无疑。
“被大公子带走了!十有八九……”守门人摇了摇头,以示那老伯性命堪忧。
“可惜了那一手做鱼的技艺,可知老伯犯了何事?”沈念安一脸惋惜。
“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姑娘往后还是莫要再提此人。”
沈念安想起当年刘伯护着她一路到扬州的情形,那时她身边只有刘伯,年纪尚小,把他当成了最值得依赖的人。
她早已把刘伯当成长辈,便是得知他的身份,也不曾动过杀念。
这下连个念头也没了。
沈念安回到沈宅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观棋把晚饭放在门口,再去看时也没见到动过的痕迹,又担心她饿坏了身子。
次日,晟京城下起了大雨,早上天色阴沉沉的,与夜晚并无不同。
沈念安窝在榻上不起身,没人来叫她,又睡了过去。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唤醒,沈念安不情不愿地起身,打开房门看到的一幕,彻底把她怔住了。
观棋身上的蓑衣还在滴水,门外的廊檐下一滩水渍,听书和尤小六穿着蓑衣站在雨地里,正擡着一具尸体。
尸体身上盖着这雨的油布,雨滴打在上边噼啪响,而后聚成股落到地上。
她知道,那是刘伯的尸体。
“你们……”沈念安看着观棋,又看向其他人,每个人的脚上都沾满了泥土。
“女公子,刘伯的尸体,我们给你带回来了。”观棋抹了把脸上的水,掀开了斗笠。
他们都没有动,等着她的发落。
沈念安张了张嘴,只觉嗓子眼堵得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女公子,接下来需要怎么做,你发话吧!”听书上前一步,任由屋檐水打在她的斗笠上,模糊了视线。
沈念安看着那具尸体,恼了她一晚上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刘伯于自己,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
他所作所为虽有目的,可也保她羽翼丰满,过是过,恩是恩,也没什么好恼的。
她扣住门框的手指渐渐放松下来,在几人疑惑的注视下,缓缓背过身去,“找副棺材,藏了吧。”
观棋深深地看了自家女公子一眼,戴上斗笠,按照她的吩咐去买棺材,下葬。
沈念安扭头看了眼,以后,两清了。
刘伯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他的死,甚至比不得那些漠北地暗桩,死得悄无声息,最后还是沈念安给他棺材下葬。
邝府却一派阴霾,比晟京城的雨还要叫人压抑。
邝佑杀了刘伯,邝家父子间一向和谐的关系终于被撕开了口子,狂风暴雨终将会把那层纸撑破。
邝府的书房,父子二人针锋相对,虽都没说话,却已有剑拔弩张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