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估摸了下时间,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是敌是友。
“念念,人都在这了,还想那些有的没的烦心事做什么?要我说,趁当下风平浪静,该多多吃喝!”
他收起笑脸,自嘲道:“真要说起来,难过的不该是我吗?”
邝璟有自己的为难处,从收到拜帖那日,他就整宿睡不着。一边是骨肉至亲,再没心没肺,那也是血脉相连之人。
可他曾经承诺过一个小女孩,他会护她一生。
一声小哥哥,一辈子小哥哥,这是他的承诺。
从她的表现来看,大抵早就忘了。
“小……”沈念安嗫嚅着嘴,心里涌起愧疚。
“二公子,老爷夫人叫你回去,府上来了些你的同僚。”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
沈念安忙起身,“既然有事,你就回吧,可别叫客人等久了。”
邝璟不放心她一人,却清楚地知道,自己陪着她也一样无甚大用,只能选择回去。
“我送你。”说完这句话,他又觉得好笑,自己还不知道她住在何处。
沈念安摇头,“你不必管我,我带了人来,可以回去,时辰尚早,正好逛会儿再走。”
他猜到沈念安与那位老伯之间有故事,却没去追问,点头离去。
邝璟离开后,阁楼中只剩下三人,观棋识趣地去了外间。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她得看着些门。
沈念安坐在椅子上,刘伯站在她身后几步外,屋子里静得出奇。
“刘伯,你就打算一直装作不认得我吗?”她没有回头,声音似凛冬的寒意,直叫人打哆嗦。
刘伯走了几步,在她不远处跪下,“姑娘恩惠,老身莫敢忘。”
“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她看着刘伯,远没有表面这么冷静。
“我不问你替谁办事,因为每个人都有苦衷,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你到底什么时候有了二心?”
她向来用人不疑,但也有防人之心,可刘伯不一样。十年前他带自己到扬州,这份恩情一直都记得,即便身份成谜,她也未曾有过半分怀疑。
刘伯的回答却叫她彻底死了那颗心,“姑娘,老身从未有过背叛。”
只是一直都是别人的人。
这十年来,她的生活一直被人监视着。沈念安坐在椅子上,一时间手脚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晃晃悠悠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观棋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从女公子的神情,却能看出事情不简单。
她往阁楼里深深看了一眼,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沈念安一路上都没说话,闭着眼睛,不知道有没睡着,观棋也不吱声。
到了金柳巷,一下马车,她就嘱咐召唤尤小四,还把听书临时召回。
听书急匆匆赶回来,一脸莫名地朝观棋看去,没得到回应。
观棋站着,她也不敢坐下,也站在她身边。
沈念安站在窗台前,不知在想些什么。摇椅微微晃着,应该是主人刚从上边起身。
“从现在起,晟京所有跟望月山庄有关联的人通通换掉,扬州那边暂时不联系。”
观棋对生意之事所知较少,不知此事影响,反响并不大。听书却大不一样,她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女公子,全换?”
沈念安挑眉,“有异议?”
“当然不是!”
“只是现下新春佳节,本就难找人,咱们要换的可不少。”她手里有全部铺子造册,伙计倒还好,掌柜却马虎不得。
沈念安的脑海里闯出了个人,眉眼舒展,“冯如洗如何?”
观棋眸子微动,不作言语。
“我跟他倒是打了多年交道,是块经商的好料子……”听书从经商和用人方面做了地道分析,可谓行家里手。
就个人能力来看,冯如洗做生意的本事无可挑剔,朱七这件事情上,他在大理寺也算游刃有余。
“是块好料,值得打磨。”
倘叫冯如洗知道东家对他的评价,定泪流满面,惊吓和被踢也算是没白挨。
听书闻此,暧昧地看向观棋,“要说打磨冯掌柜,这不是有块现成的磨刀石?保管服服帖帖!”
观棋板着个脸,故作严肃地看着她,“女公子跟前胡说些什么!”脸颊却爬上了几缕绯红。
沈念安挑眉,冯如洗对观棋那点心思虽然藏着,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可打磨一个人,并不需要牺牲另一个人,何况观棋于她非同一般。
“大理寺那边怎么样了?”
一下子转到大理寺上来,听书有点迷茫,脑子转悠了好一阵才醒过神,“朱七的尸体被带回了大理寺,现在那里不能进人也不能出人,大理寺卿直接在那吃住。”
动作够快。她倒要看看,大理寺卿究竟有多大能耐。
沈念安在窗前走了几个来回,才到摇椅上。
“明天把冯如洗带来。”又是一个急转弯。
听书应下,满肚子疑问又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