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枚宝石,接着在深呼吸后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没有任何存在阻止我的行动,即使我手上拿着可以击碎宝石的刀——甚至还是削过苹果的水果刀。
脑内的声音依然无休止的回响着,这不成字句不成含义的声音只有我能解读其中的意味。
即便是为了这样的声音不被他人知晓,我也要解决掉阿真。
“我……经常想不明白一些问题,很多事情的发生在我看来就是莫名其妙的。”密闭的空间为自言自语的欲望增添了养料,让我不由自主的开了口。
但我同时也知道,莫名其妙的那个是我才是。我只是不愿意去承认这点罢了。
我来到了果核面前,果核鼓动着,渐渐出现了人脸的轮廓,没有五官,只是模糊的人形,仿佛有什么存在想从里面脱出,却又被果核的表皮阻碍。我伸手贴了上去。
果核的异能组织仿佛是一片泥潭,红色的、由异能力组成的手从其中伸出,间隔着如同布般的薄膜,插开了我的指缝扣住了我的手,将我的手包裹在其中。
这个场景在外人看起来可能有点诡异,但一但意识到苹果就是阿真,我真的一点儿都害怕不起来。只有污染的模因在脑内愈演愈烈。
——如果承认了自己是个怪胎,那我该如何像普通人一样活下去呢?
我盯着果核其中若隐若现的宝石碎片们,他们星星点点的存在于其中,更深的、更大的则是龙的那枚宝石,在其内部翻涌,与污浊一起形成了难得一见的科学奇观。
我想起了妈妈,一个极具塑造力的女人,在教导孩子这方面,她总是别具一格的很。
受教育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一点点的认知世界,再一点点的推翻世界,当一个人对世界的构筑无能为力的时候,就会变得痛苦而麻木。
所以,不甘心就此麻木的人们总会做些什么,但只会在歪曲的道路上越行越远,接着沦为常人眼中的怪胎、怪物……恶魔……
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可是能清晰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是怪胎的人却很少很少。
怪胎的思想侵蚀着怪胎,他们半数的人生都泡在不被理解的恶意淤泥中。
为什么都在伤害我?
为什么都用异样而排斥的眼光看着我?
为什么没人理解我……
他们询问着众人,却无法从别人口中得到答案的。如果他们能够得到答案,怪胎便不再是怪胎了。
失望透顶的怪胎们感到痛苦,从无助转变为愤恨,接而撕咬着一切。从无助转变为麻木,接而沉寂着彻底熄灭。
运气好的怪胎可能会遇见像天使一样的、能够给予他们答案人,那他便会被普通人接纳,不再是怪胎了。
而等不来天使的怪胎们便只能漫长的孤独中前进,最后在厌倦与麻木中自灭。
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是个怪胎真的很难,这必须在漫长的受教育的过程中,由自己来回答自己。
常人有充足的理由来讨厌怪胎,再不济也有充足的借口来讨厌怪胎。但他们没法回答的是,你为什么会变成他们讨厌的样子。
人家为了给自己的不当行为找借口就很花时间了,哪有空去替你想你为什么会是个怪胎啊。
人是这样的,怪胎们只要看上去很格格不入就行了,人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在阿真带来的、无限在脑海中重复的、如同思想钢印一般的模因污染中,我回想起了很多原本都没有印象的、来自过去的事。
在漫长的被讨厌、被敌视、被嫌恶的童年时光中,我在困惑不解中度过了许多日夜。我向那些世界的主人索要原因和理由,为什么他们能尽情的享受世界和生活,而我却被厌恶,会被用拙劣的谎言戏耍欺骗。
然而,我却得不到任何哪怕有一丝价值的答案。
他们给出了很多很有道理的理由和借口,比如我没有爸爸,而我妈妈是个没成年就和野男人鬼混的婊子,我是婊/子的孩子,是生下来就沾着脏东西的垃圾,讨厌垃圾是理所应当的事。他们说我的行为古怪,目中无人。他们说我该反省自己,为什么大家都讨厌的人是你而不是别人。
他们有理有据,一度让我无法反驳。
我没有完美的父母,妈妈只比我大十六岁。也没有正常的眼睛,总是是记不住也认不清他人的外貌。
可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就和别人不一样呢?
我困惑着,却没有任何人能给我回答。连妈妈都无法回答我。她默不作声的用埋怨的眼神看着我,我花了很久才从这无声的回答中弄懂了答案。
正常的孩子是不会哭诉这样的问题的,而她不想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不正常的。为了一切都安然无恙,最好的答案就是让我别再问了,这样,我就和正常的孩子一样了。
在接受教育的过程中,我总是思考着我该怎么做才能消解那些恶意,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处理他人的恶意,妈妈也无法教我。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人的恶意。更别说我承受的恶意,同时也包含着她给予的,和爱混合在一起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