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一切结束,天下还是秦氏的天下。林净君拒绝了,她步出御书房的那一刻,第一次觉得轻松,今日没有服药,她孤身一人在宫道上走着,而眼睛看得清宫里的每块砖和瓦,以及,在路中央站的笔直的一个人。
一身常服,并非宫中文官的配制,肃然安静又带点茫然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关切。
林护背着身,也能听到有人朝他走来的脚步,而他并不打算理睬,他正纠结着要不要问圣上关于妹妹的消息。
“将军一个人站在这里是在等谁吗?”林净君笑着与他打招呼,眼里含着笑意,脚步轻盈。
林护这才注意到,原本该是个女子,带上假面,还作了男子的打扮,看起来像个老头。
“你……”
“宫中不安宁,娘娘遣奴回家传封书信,故乔装一番,将军若是准备出宫,可随奴走。”林净君少有的天真浮上脸,见林护答应了,便开始絮絮叨叨自己每日与人打交道时遇到的趣事,父母爱护,兄长关心,还有自己牵挂之人,生活如掺了蜜一般甜。
“你过得很幸福,希望你的生活一直这么美好。”林护被触动了,他出生后不久被定北军所救,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但军营之中的大家彼此信任,相互依靠,是堪比家人的存在,但他养父的亲生女儿如今下落不明,他实在是不放心。
后知后觉自己说得太过直接,担心被误会是说讽刺她,又解释了一下。
林净君笑着表示理解,祝福他一定得偿所愿。
出宫的这条道并不太长,已经是时候分别了,林护没来由的对这个有些聒噪的女孩产生了好感,问她的名字——
“我姓林。”
还没等他解释,女孩朝他挥了挥手先跑了,想必她服侍的妃子很受圣上喜爱,连带着宫门守卫也对她恭恭敬敬的。
林护擡头,估算着时间,他的马还乖乖地卧在墙脚,见到主人来了颇有灵性的缓缓走向他,与女孩乘上的马车前的那一匹不抽不动的老马不同。
他心中涌出了与他每次在定北见到春天的第一朵花时一样的情绪,蓦地短促地笑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骑马离开了此地。
林净君一路回来,身边果然没了那种被人时刻盯着的感觉,她才回到府中,见丫鬟小厮们都不在,便知道是文去澜回来了。
他突然出现,双手搂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喜悦又急促地呼吸,热浪般的气息像是直接点灼在她的脖颈。
“澄景,你说我们会胜吗?”
影以起义的名义,带着激愤的民众一路北上,而又因为打着为民的旗号,并未过多为难强行征兵的县郡其他百姓,还以粮食安抚收买。
但行军打仗对于粮食辎重的需求恰似无底洞,北上更无回头路,虽有影多年据守的几大粮仓和原本与谈拢的各地粮商,这一路过来,非但损失许多,还不可避免地在民间传出了不少流言。
除此之外,当初康梁孙氏与她有契约合作,双方都未曾告诉过另外任何不该告诉的人,所以孙淞与孙渺渺时至今日才能在他地潇洒自如,孙氏旁系子弟才有所作为。
林净君的立场早已确定,她不动声色一反常态地在他怀中转个身,面对面直视他的眼睛,她又看不清了,踮着脚靠近,脸上似有悲戚与失落,“文去澜,你喜欢我吗?”
她惯会用这一招来回避他的问题,文去澜并未觉得意外。
两颗心脏紧紧挨在一起,竟会一同加快跳动,林净君搂住他的脖子,让他弯下腰,沉默地看着他,像是质问,像是期待。
文去澜哪见过她这副模样,她内心的强势还是一如既往,但她眼睛微红,在得不到回答时再次圈紧他的脖子,直到无比贴近,文去澜才软下心来轻啄了一下她的眼睛。
“我喜欢你琉璃般的眼睛,它在你心中盛满欲望时水光潋滟,你用它来看不一样装扮的我,每次都能将我看透,喜欢你强韧的脊骨,喜欢你的纯洁与罪恶……”
林净君捂住文去澜的眼睛,主动亲上他红润的嘴唇,让最开始挑逗她的文去澜竟变得束手无策,只能更加用力地抱住她。
“你送我苏杭绣娘绣了半年之久的衣裙,我替你准备了你成婚时该穿的婚服,要不要去试一下?”
文去澜知道林净君是聪慧的,她最该清楚到这个时候,“吴延吉”这个人被谁擒住,那在百姓心中就是如同英雄般的存在。
她或许误认为自己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来成全他,但好消息是,他有得是办法让林净君金蝉脱壳换个身份活下来,若是他此战大胜,林净君就算原意换回原本的身份也无大碍,不过他现在更想借着这个机会看她还准备做些什么。
任由她牵着他的手往房间走,红丝绸,绿飘带,花生果仁摆了一桌,正是下午时候,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投射进房中,暖煦夹杂着纸墨的香味,桌上摆了一堆剪碎的囍字,蜡烛没点,酒杯里还未斟上酒,但显然是在这几日急匆匆布置的。
婚房?
林净君在衣橱中小心地翻找出了那套漂亮的衣裙,又从
文去澜记得十分清楚,林净君行事大胆,却对于床笫之欢十分保守,她定要成婚后才可行礼,事实上的确是他与她相识相伴如此久以来,迟迟未做到最后一步,得不到的短时间会抓耳挠腮十分难耐,长久之后只让人逐渐歇了这心思。
“你这是……”
他眼里的林净君带了离别的决绝,让他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