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时,才惊觉林净君绵绵地靠在他的肩上,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你……”
林净君听他迟疑的语气,心中涌起恶作剧得逞的快意。可秦越反应过来就紧紧抱住了她,暖香柔软的身躯让他恨不得把林净君揉进自己的骨子里,声音低哑,“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那你早点准备好人马,让一切尽快结束。”林净君侧过头来亲了亲秦越的耳朵。
“先吃东西。”秦越闻言立马清醒过来,拉开林净君时看到了她脸上的坏笑,“说起孙渺渺的事情,我要你把与苏杭粮商的契约书换给我。”
林净君含住他递上前的白瓷小勺,甜润的银耳莲子羹顺着咽喉而下,随意说道,“当然可以,就在镜前装珠钗的匣子里,你自己去拿。”
太随意了,连契约书这种东西都放得如此随意,秦越甚至觉得有诈,他又喂了一勺,颇为细心地刮去林净君嘴角沾上的甜水。
“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很快就会重回朝堂,你在这之前把孙渺渺送回孙府。”
秦越手一抖,差点把碗打翻,原本惬意的氛围立马变了味,他按捺住自己的不安与疑惑,尽量不让林净君看出他的异常。
“为什么要回去?”
林净君无须看他的表情,也知道秦越的情绪变化,“为什么不回去?明日你把小童也带走,我尽力找人给他治眼睛了,我对不住他与程不欺,只盼日后安定了,还能有机会弥补他俩人。”
说完等秦越再喂她时,她偏了开头,“你为什么不高兴?”
秦越知道林净君有顾虑,但什么事情都不愿与他说,加之他未曾忘自己前世所见所闻,难免有所怀疑猜测。
“你回京城,我自然可以掩护你,若你执意回朝堂,那就是顶着通缉的头衔出现在圣上面前,还要把一众官员戏耍个遍,谁能护你?”
“我看你不高兴不是因为这个。”林净君一语点破秦越的心思,她与他初见,就已有一道深深的隔阂,长久以来的交往,也不能将其弥补。
秦越怎能把这种在外人看来怪力乱神的事情说出去,他恨不得托周公把可能的未来塞进林净君的梦中,尚有他出言解释的机会。
见他有些犹豫,林净君也不愿再在此事上与他来回掰扯,“我非回不可,你不必太担心我的安危,正如我所说,若你想要尽早结束这一切,倒不如藏好自己的行踪,快些结束你所做的事情。”
“除却争锋相对,你我温情的时候与长久相比,实在是短得可怜,彼此尚有存疑也是正常,若之后需要我帮忙,你尽管来找我,不过我只认你本人。”秦越纵然心中不爽,却还是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
按照他自己心想,无奈于眼前的女子太聪明,就算互相隐瞒,他仍有种被看透后的落寞,说来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只是今天才真正察觉到自己的无力。
“若明日一切都安定了,我一定抢你回定北做我的军师,草原广袤,寒夜帐暖。”秦越与她前额相抵,再次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林净君已然明白了,唯她所能见到的秦越身周的红晕,或许不止是怒意的外化,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感受二人逐渐趋于同时的心跳……
等再见到文去澜时,林净君的双手已经开始结痂了,她穿着素色的对襟上袄,青色坠着赭红飘带的夹绒绸裙,静静地坐在秋千上,慢慢地荡着,像苏杭少见的落雪,比起精心打磨的血红玛瑙,这样轻盈又剔透的天然之物或许更衬她的纯净不染。
院中没有枯叶,枝干迎着萧瑟的寒风微微颤着,文去澜向她走近,言语关心她之余却还给她带了一个“惊喜”。
或许是时节不对,黄鹂一般的少女适应不了万物消沉的冬天,她低着头朝林净君走去,心中万般委屈只在此刻落下泪来,滚珠似地砸在地上,继而被无情的吞噬,她有宛若心绞的痛苦,连呼吸的意识都模糊起来。
“林姐姐,我的心好痛,好痛啊……”孙渺渺紧紧攥着衣襟,始终重复着这句话,她看过那么多本情爱话本,认定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却没人告诉过她再相爱的人也会有生死别离的时候。
被人抓了之后,她与敦索一起被关在黑暗中许久,黑夜白天无法分辨,虽然墙上凿了一个小口,有人会来送饭,可她每次都会很饿,饿到没有力气了才等来了下一顿。无论她抱怨什么,敦索都不回她,只静静地靠在墙角。
她将送来的饭菜对半分为两份,敦索总执着地要多分给她一些,过了很久,她再见到天日的时候,才发现敦索的情况比她糟糕了不知多少,苍白瘦削差点让她认不出这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把她与敦索放了,可也没给她回到孙府的法子,她从康梁走得急,一个铜板都没带上,本想将只剩下一只的耳坠当掉,敦索却摸出块料子不是很好的玉,换来了一顿饱餐和商贩决定带着他们回到孙府的承诺。
之后遇到歹人,商贩死了,她被敦索护着死里逃生,而他们终于等来孙府的人时,就在她回头的那一眼,敦索朝她笑着被刀剑穿胸而过,他那从容赴死的解脱感给予孙渺渺极大的震撼,挚爱陨落的痛苦冲击得她眼前发黑。
林净君看着伏在自己腿上哭泣的孙渺渺,神情莫测地摸上少女的头,缓缓地抚弄着柔顺的长发,她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无论缘生缘灭,从敦索将对敦鹤的宠爱转移到孙渺渺身上时,一切就有了预兆。
文去澜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披在了林净君身上,又亲手替她将系带系紧,悠然地回了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