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的手掌只是触碰到了,并非是她把伤口弄裂的。
但是看着她着急找丝帕,小心地对待他的伤,柳溪亭心底泛上别样的感触。
即使知道,她只是怕他发怒,在尽力弥补,心底的烦躁在这个瞬间开始平息。
不论是以前从军,还是现下在皇城司当职,受伤都是家常便饭。这点小伤,于他而言更是无足轻重。
不过,第一次看到小娘子为他担心的神色,他隐约觉得,或许这是个转变的开始。
听到她问,顺势皱紧眉头,发出一声轻嘶。
她果真被他的反应闹懵了,双手僵在半空不敢再碰他,忐忑地说道:“很疼是不是?这么长的伤口,会不会伤到筋骨了?它还在流血,我去请个郎中来吧……”
梅映雪擡腿往外走,打算叫人去请郎中。
柳溪亭拉住她的手臂,垂下眼皮,遮去眼底的不自在,“太晚了,怕是不好雇车。”此处离医馆距离远,请郎中要雇好车去接,不然等郎中走过来也要很久。
梅映雪看着他的伤,面露愁容,“你的伤怎么办?不能这样晾着不管,它还在流血。”
柳溪亭想了想,“其实家里有些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可以止血。”
这点伤,不管它也会慢慢自己止血,但是小娘子担心,他还要像模像样地配合一下。
柳映雪眼前一亮,“在哪里?我去拿!”
柳溪亭的目光往门上一飘,“在后院,我带你过去吧,不然你自己找不到。”
他说的是实情,后院单独辟出一处安静的位置,做为他练功打拳的场子。屋子里收纳了一些跌打损伤药,平时连仆役都不让随便进。梅映雪初来乍到,更不会清楚药膏放在哪里,找起来费事。
最重要的是,等她找回药来,伤口应该已经停止流血了。
柳溪亭起身要往外走,梅映雪瞥见他披的衣裳要落不落,提醒道:“外边风凉,你把衣服披好吧。”
柳溪亭的右手托着受伤的左臂,朝她转身,“你帮我披。”
梅映雪立刻露出后悔提醒他的神色,柳溪亭托着左臂露出伤口给她看,为难道:“我的手擡不起来。”
梅映雪看了一眼他伤处的血渍,认命地擡起手,她担心自己不乖乖照做,会惹他生气,毕竟凝雨的命还在他手里攥着。
梅映雪握着他的衣领把衣服展开,见他没有要动的意思,只好自己绕到他身后,握着衣领举高,披在他肩上,又拢好衣襟遮住他的身体。
手指不可避免的碰到他的身子,柳溪亭又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梅映雪面上淡然,装作不在意,但是热意涌上耳尖,想必已经烫红了。
手指勾住衣带打完最后一个匀衬的结,她立刻缩手退开,“好了。”
柳溪亭满意地瞥了一眼衣结,又看了一眼脸色不自在美人,擡脚往外走,在她看不到的位置,唇角浮上一抹浅笑。
不愧是他看中的小娘子,果真是心思纯良。
梅映雪跟着他,头一回走进他练拳的小院,方砖铺的空地整齐开阔,两旁还摆着兵器架子。
夜色下,剑尖刀刃闪着寒光,十分锋利的样子。
院中一明一暗两间屋子,柳溪亭点亮桌上的烛台,照亮室内陈设,极为简单,明间里摆上山水屏竹榻,上边放着书案。
靠墙摆着亮格柜,上边放了几本书,底边还有三层抽屉,不知放的何物。
暗间里,倒是有一张简便的木榻,挂着烟灰色素罗帐,墙角处放着两个柜子。
柳溪亭搁下火折子,擡手指了下亮格柜,“最底下的抽屉,你打开找一下。”
梅映雪按照他的指点,蹲在柜旁,轻轻拉开抽屉,看到里边尽是一些杂物,磨秃的枪头、掉落的红缨、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兵器配件。掺杂了两个黑色瓷瓶。
上边贴有字纸条,“这两瓶都不是。”
一手一只,她举起来想给他看,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自己背后。
本就身高悬殊,一蹲一站差距更大。
梅映雪想站起来,柳溪亭忽然开口,“那就找一下上边的抽屉。”
她只好转回身,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去,继续寻找。背后站着一个人,心里总觉得不自在,借寻找拉抽屉的时机,不动声色地往傍边挪了挪,离他远些。
这点小动作如何瞒得过柳溪亭的眼睛?
他站在梅映雪背后,本意是想帮她看一看抽屉里有没有,可是一站过来,居高临下发现小娘子细腰如柳,身段线条柔美,顿时勾起了他的绮思歪念。
梅映雪一躲,更让他觉得心里静不下来。难怪说开了荤就吃不了素,他对小娘子的心思本就不纯。
梅映雪打开上边的抽屉,发现里边全是药瓶药罐,她不认识哪种才是,问他道:“太多了,哪一种才是止血的?”
柳溪亭轻咳一声,“金创药或者七宝膏都可以。”
知道名字就好找,梅映雪留神查看了四、五个,先找到了七宝膏,举给他看,“七宝膏。”
柳溪亭点点头,从她身上移开眼神,在书案旁边坐下,想了想,“里边还有干净的麻布,伤口要先擦净,然后上药。”
梅映雪舒了一口气,放下药罐依言照做,把东西都找出来。
柳溪亭右手托左肘,眼巴巴地看着她,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梅映雪在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算是被他这道伤给赖上了。
方才帮他系上的衣带还要解开,揭开左侧的衣襟,让伤处完整地漏出来,顿时吓了一跳,“怎么……血流的比方才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