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袁岫峰有所触动,“孙员外郎是哪位?”
韩嵩示意他噤声,朝角落里一指,带着他走过去,压下声音苦笑道:“贤弟何必明知故问呢?咱们这些落弟的学子,能拜会的有哪些?自然是吏部的那位了。”
前些时日,韩嵩就总往他们书院里跑,袁岫峰和他族弟韩崇关系尚可,有些事也没有刻意避讳他知道——他们两兄弟在为了下回科举的事提前铺路。
自己用功固然重要,可有些事,也须得有人提点着,提前知道风向,早做准备。若是侥幸得中,将来外放为官,也有人能替自己周全。
袁岫峰上回考试之前,也跟人拜会过一些门路。彼时对自己有信心,并未十分在意,不过是不想被人说清高,才应付一下。
自打乡试不中的之后,他自己反思过,也开始听人劝了。他的继父袁啸虽在朝为官,只是太仆寺不入流的主事,托不上门路,而两位兄长,更是指望不上,他只能自己操心。
他也知道,韩嵩和韩崇与宫里的贤妃娘子有些渊源,七拐八绕远了些,细数算起来,也算宗亲。
当今贤妃盛宠,生的九殿下也深受官家爱重,韩氏一门水涨船高,就算是远亲,提起来,大家也都给些面子。
所以,袁岫峰知道他们有些关系门路,刻意与他们走得近些,幸好这两兄弟也愿意与他亲近,早就说过,有机会一同谋划将来。
袁岫峰又听了几句,知道孙员外郎与大冢宰⑵有渊源,当即决定随他一起去。
两个一拍即合,知道再有半个时辰就到赴约的时候,袁岫峰也不敢耽搁,“既然如此,劳韩兄稍候,小弟去街边雇一辆马车,先把梅氏送回去。小弟速去速回。”
“雇马车?”韩嵩道,“把小娘子托付给陌生车夫送回去,有个闪失可怎么好?你若是送去再赶到约定的酒楼,时辰全误在路上了。算了,我的马车宽绰,再坐两、三个人也挤的下,你们先乘我的车,见过孙员外郎,你们再另外雇马车回吧。可不能误了时辰,让人家等着。”
袁岫峰看了梅映雪一眼,为难道:“带着小娘子,多有不便吧?”他可不想让梅映雪看到他低头求人的模样,脸面上挂不住。
韩嵩也往小娘子那边看了一眼,说道:“无妨,我原说让余氏到了地方,在隔壁单开个阁子等着。你那未婚妻带去,先和余氏做个伴,还有嬷嬷陪着,你不放心?再说也用不了多久,最多一个时辰,快的话,半个时辰都用不上。”
韩嵩的话未说完,余氏已经回来了,挽了他的手臂,等他说完才娇声笑道:“我选了一副金镶玉的头面,郎君替我掌眼?”
韩嵩应付的笑道:“你挑的一定是好的,我都不用看。走走,结了帐,咱们得赶紧。”又扭头叮嘱袁岫峰,“贤弟快些,错过了这回,下回再想约人家,可不容易,我听说,好些人都等着走动呢。”
袁岫峰答应随后就来,急忙去见梅映雪。
梅映雪早就选完了耳环,在旁边装作看首饰,其实心里已经等的有些焦,好不容易他回来,匆匆忙忙把两个人议的事跟她提了。
“到了地方,你和余娘子先在隔壁酒阁子里坐会儿,我们说完话,就去接你,不会耽误太久。”
梅映雪知道他有正事,便道:“我就不去了,朱嬷嬷陪着,我自己雇车回去就是了,你不必担心。”
袁岫峰不同意,“这怎么好呢?你们两个女流之辈,雇辆陌生人的马车,我岂能放心?”
梅映雪整理好帷帽笑道:“青天白日,又是天子脚下,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两个人也结了帐出门,韩嵩和余氏已经等在门外,梅映雪带着朱嬷嬷说要走,韩嵩挽留道:“闺阁里的小娘子,都是娇养着长大的,街上这么多人,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好?反正时间也不长,小娘子不必拘束,余氏也在车上,到了阁子里,也有她与你做伴,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余氏挽韩嵩的手臂习惯了,过来挽她的手臂也毫不见外,笑嘻嘻地拉她上车。
梅映雪不喜她的作派,也做不出当众拂人面子的事,毕竟袁岫峰还有求于人家。
朱嬷嬷坐在车舆外,车夫的旁边。
幸好离的不算远,马车摇摇晃晃,一路驶到沈家楼门前。
下了车,迎上来的酒博士问,“四位可有提前预定?”
“昨日定下你们二楼的甲字间,姓韩。”韩嵩说道。
“原来是韩小官人,早给您留好了,里边请。”
韩嵩又问了两句,确定韩崇和孙员外郎还未到,又指了指身边的两位小娘子,“给两位小娘子单开一间酒阁子,可有空的?”
“正巧,甲字间隔壁的乙字间空着呢,客人才走了没多久,刚收拾干净。”
韩嵩让酒博士带路,先把梅映雪和余氏安顿下,又带着袁岫峰去了隔壁。
梅映雪不喜应酬,只是盛情难却,余氏除了对着韩嵩时举止多有不雅,对着她倒是客气得紧。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便打起精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余氏说话。
朱嬷嬷坐了一会儿,小声跟她说肚子不舒服,梅映雪点头让她去如厕。
梅映雪和余氏又坐了片刻,两个人能聊的,无非就是胭脂水粉、钗环首饰之类。
外边忽然有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又响起喝斥声,梅映雪骤然一惊,余氏也吓得站起来,紧张地看着门。
门板突如其来的被撞开,韩嵩狼狈地闯进来,未及开口,身后追上来一位皂袍差役,抓住他的后领子,“还敢跑?”
刹那间,梅映雪从对方的衣裳样式和纹样认出来,竟是皇城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