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闻此言,他心中有些不快,毕竟自己乃一军之长,岂能容他人随意指责。何况在三军将士面前,简直大失脸面。
可转念一想,现在确实不是玩乐之时,胜利之途尚遥远,应全神贯注如何破敌,万万不可轻率,小瞧了敌人。
莫晚诡计多端,计谋或许远胜于自己,如不竭尽全力,胜券将握于他人之手。待到自己兵败被俘,沦为阶下囚之际,可容不得肆意嬉笑了。
陆遐征收敛起心中不快,正色道:“你虽出言顶撞,但所言不无道理,此时并非庆功之时,我有些唐突,险些误了大事。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秦川,方才口出狂言,还请将军责罚。”
“你刚才点出我不是,算不得出言顶撞。恰恰相反,你之言行救我于水火之中,应当谢你才是。”陆遐征收起内心深处反感厌恶,语气彬彬有礼,一脸谦卑对秦川说道。
秦川有些受宠若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并非仅尽些表面功夫,确是心中对秦川另眼相看。行军之中,他刻意让秦川陪伴左右,考究他学问知识,发现秦川文韬武略,无所不通,实是不可多得之人才。
他眉头微蹙,疑惑地问道:“你才能如此了得,为何屈就于一普通士卒之间?”
秦川低下头,回应道:“禀告大人,在下性子刚直,经常出言不逊,有失言之处,因此常会得罪于人。”
众军士见将军面对指出他过错之人,还能如此宽容大度,不禁肃然起敬,钦佩万分。
虽然不能与骆霜翎将军一同并肩作战,驰骋疆场,挥洒热血,可与眼前这位陈将军一起奋勇杀敌,似乎也并不是件坏事。
陆遐征大声喊道:“行军打仗,一定要军纪严明。我刚才失了军容,应当自罚。刚才秦川提点出我不当之处,应当加赏。随军掌簿,你都记下,等我们凯旋归来之后,一并清算。”
军心齐整,诸将士气高昂,一起向前进发,心中满怀着对于新任将军的信赖和钦佩。
越往黎境进发,天气渐热,接连几天阴雨不断,地形不再一望无际,山川树木渐渐茂盛,多是崎岖之路,高低不平,脚下荆棘草木遍地,寸步难行。
大军离开宽阔平原,走入一处狭长道路,两侧是耸起山壁,不高不矮,灌木丛生。
鸟立于枝头之上,不停鸣叫,绿地中也潜伏着不少隐藏于黑暗中的蛇虫,伪装于草木之中,企图捕杀毫无警觉的猎物。
士兵们身上亦是汗水如雨,衣裳尽湿。见士兵们疲惫不堪,行军一天一夜之后,陆遐征决定稍作驻留,停下休息。
“传令下去,大军安营扎宅,晚上休息片刻。”此时天色已晚,大军已到离黎境边界三十里之处,人马疲惫不堪,难以继续前行。
芮伊洛心中有些忧虑,便策马靠近陆遐征身旁,关切地劝道:“虽然人困马乏,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此处视线太过狭窄,容易有伏兵埋伏,不可不防。”
陆遐征回答道:“无需担忧,气候炎热,士兵们困苦不堪,然而此处却是阴凉潮湿之地,正好可以驱散夏日酷暑。就在此地安营扎寨吧。”
大军纷纷放下武器,搭建起帐篷,将马匹遮蔽起来,派专人守住粮草辎重,陆遐征将偏将聚集到帐中,询问道:“黎境地势复杂,道路险峻,诸位可有熟悉地形之人?我欲点兵五千为先锋,先行出发,为大军一探前路?”
这时,身旁传来一声低沉冷笑,听来让人毛骨悚然。一个相貌平庸、身材肥胖男子从队列中走出,高声说道:“陈将军在拿我等开玩笑吗?您不正是黎境之人?依我看,您最适合做先锋了。”
陆遐征认得此人,正是当日在皇帝府中侍卫之一。此人不但貌丑形陋,而且为人狡猾,心胸狭窄。此战他担任监军,显然是皇帝派来监控自己。
他知监军是故意挑衅自己权威,便板起脸,严肃说道:“我乃黎境之人不假,可两军相战,岂有主帅行于最前,诸将从于身后之理?监军若有此意,可出任此先锋一职。若无此意,军中不可儿戏,不论何人,都要依军法处置。”
讥笑之人不再说话,默默低下头去,诸将也不言语。
沉默良久之后,帐末有一无名士卒拱手出列,自告奋勇道:“在下愿往。”
陆遐征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当面指出自己确定的秦川。见他如此积极,陆遐征心中暗自高兴。
“好,果然帐下还是有英勇之士,既如此,那无需多言。秦川,我任你为先锋军将军,亲自为你盏一杯酒,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陆遐征喜悦地说道。
秦川听后,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单膝跪下,慷慨激昂地回道:“将军不计前嫌,如此厚爱,在下虽万死不能相报。我誓必手刃莫晚老贼,将其首级献于将军麾下!”
此言一出,帐篷中顿时响起一片热烈掌声。陆遐征也禁不住欣慰轻笑,伸手将跪在地上之人扶了起来,拍拍肩膀,赞叹道:“好,有志气!若你真能如所言,取得莫晚项上人头,我必将奏请天子,封你为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