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一事而已。不管怎样,他对这几个无依无靠孩子来说,就是救星、恩人。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他。”
“你与刘骏所言,几近一致。你二人对他皆怀有深厚情感,看来他害人是真,救人也是真。”
“此亦人之常情。若你处在我位置,亦会如此。”
“此话不假。可惜并非如此。你们勾结杀害了我最爱之人母亲,无论你们经历何等曲折动人,我皆不能宽恕你们。”
“你方才以刘骏尸体吓我,我承受不住,全盘托出。然而你现在又不打算宽恕我,我方才所言,岂非徒劳?“
陆遐征转身面向芮伊洛,轻声询问道:“伊洛,你可愿宽恕他们?”
她沉思良久,伸手抚弄着长发,红唇微启:“刘骏见死不救,罪无可赦。然而秦旭并未犯下不可宽恕之过错,可以免他一死。”
月光渗入,泼洒窗台,风声簌簌,略感清凉。
囚笼中,陆遐征看向坐在地上的秦旭,又看向身旁芮伊洛,牵起她手,缓缓离去。
走到牢房门口时,他回头环顾,不知是想再与秦旭沟通一二,还是对曾经久居多年环境有所眷恋。
他不发一语,挽着芮伊洛胳膊,跟随烛光,走出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无天日。
芮伊洛一手举着烛台,身子依偎着陆遐征,娟娟道:“夫君,你真能免他一死?”
陆遐征回应道:“哎,于情于理都不能够。今日我拉你离开太医院之时,高喊慕烛被黑衣人所杀,就注定了刘骏与秦旭必有一人需要承受杀害慕烛罪名。即使秦旭有机会不死,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慕烛对他恩重如山,万一日后报复于我等,那又该如何?为了你我安全,我不得不防。”
芮伊洛问道:“那你已决意送他一死?”
陆遐征道:“我已于饭菜中,置下剧毒。待禀报与慕光及陛下,言说他畏罪自尽便可。”
芮伊洛道:“你…,哎,但若狱卒将你供出,那该如何是好?“
陆遐征道:“我在狱中多年,深知此人脾气,他只会听命于权势更高之人,对犯人死活毫不在意。他绝无胆量将责任加到我身上。何况囚者本已几近定罪,死了也无太大不妥。”
而后,他满含歉疚之色,道:“伊洛,对不起。我变得如此狠辣,定是让你失望了。”
芮伊洛以充满爱怜目光注视着陆遐征,缓缓抚摸他脸颊,柔声道:“现下你这般模样,确是让我感到陌生与疏离。但我理解你,你是为了我,才变得如此心如磐石。我识得真正的你,心地善良,待人诚恳。想你本意并不愿行事如此,一切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陆遐征紧紧拥着芮伊洛,她手中烛台滑落在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烛火在风中摇曳,瞬息之间便熄灭了。
仅有一丝光亮消散,牢房中漆黑一片,冷清而寂静,要将人吞噬殆尽。可在陆遐征心中,却映照出春暖花开图景,阳光洒落,四处嫩绿生机已然破土而出。
二人从牢狱阴霾中走出,对坐在门口发呆张伍斜睨了一眼,鄙夷不屑笑了一声,“哎,你可以回去了。”
张伍呵欠连天,方欲入梦,忽被二人声音吵醒,心中颇有些不快,却也不敢发作。只听他言道:“好的,大人,有何吩咐,在下一定照办。”
陆遐征面色阴沉,目光并未落在张伍身上,只是自言自语道:“我们已经对犯人审问完毕,不必再有其他吩咐了。”
他满脸谄媚,点头哈腰道:“好,那您二位慢走。”
陆遐征威胁道:“哼。我虽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但也不可能忘记你对我所作所为。也劝你今后对狱中各位善待一些,若是碰到个心胸狭隘、脾气爆裂之人,后果如何,我就无需多说。”
张伍道:“大人教训的是,教训的是,小的一定牢记在心。”
说罢,他拉起芮伊洛的纤纤玉手,将她扶上青骢马,策马飞舆,绝尘而去。
张伍在门外窃窃私语道:“切,算什么英雄好汉,不过是得了势再来炫耀夸赞的小人罢了。也就能在我面前装装威风,我看芮苏死了之后,你还能有什么依靠,早晚被人斗下去。”
他推门回到监牢之中,走过曲折阴森过道,只觉四下死一般寂静,有些诡异神秘气氛弥漫其间。
“何事如此,莫非有何变故……”他内心惶恐,急忙奔至秦旭牢房,但见两具尸体横陈于地。
一具已惨遭蹂躏,血肉模糊,面目可憎,另一具则显然是中毒身亡,黑血浸透全身,唇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