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是慕烛大人亲自下的手。”
“然而慕烛年老体衰,又不会武功,怎能杀得了芮苏大人?”
“据我当日观察,太尉以为与他谈话已尽,准备离开,背部朝向丞相,故而失去警惕,毫无防备,被他瞅准机会杀害。”
陆遐征摇头道:“只不过这等故事,过于荒诞离奇,无人会相信。”
刘骏慨叹:“哎,确是如此。丞相对于大桢国来说,不仅仅是一个身居高位三公那么简单,他是一个符号,是公平和正义象征,而要让大家接纳一个完全颠复信念常识故事,怕是犹如痴人说梦。”
“从你的言语中,我察觉出你内心伸出还是对他怀有敬意,然而,不是他把你弄到这般田地么,你难道不怨恨他?”
“若无慕烛丞相,我仍是一看守猪圈底层农夫,有何机会接触神树,接触到金玉城的繁华锦绣,接触到半月楼的雍容华贵,接触到站在大桢国顶端的陛下、三公。我非但不怨恨他,还充满了感激之情,是他将我从泥泞沼泽中救了出来。”
陆遐征长叹一声,心内翻江倒海,五味杂陈。“那你在此稍作等候,我和伊洛去一旁找黑衣侍卫谈谈。”
掩上吱吱作响铁栅栏门,陆遐征凭记忆摸向当年自己所在牢房,步履沉重朝着远方走去。
路上,他对芮伊洛低声说道:“若是刘骏不死,你会不会责怪于我。”
她沉吟半晌,说道:“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可是你已经允诺他不死,如果再出尔反尔,我心中也不悦。”
“如果让你选择一条路,你会选择哪条?”
“他虽然没有亲手杀死母亲,但是也背叛了她信任,帮凶无疑。眼睁睁目睹她身亡,却未能营救。若是他能尽职尽责,定不会造成如此惨剧,我恨自己身边人背叛,希望他血债血偿。”
芮伊洛说完,秀美模样紧皱成一团,声音哽咽。
陆遐征抚摸着她秀发,安慰道:“好。对付杀害自己亲人的敌人,与对待自己至爱亲朋不能采取同一种道德准则。我会给太尉,也会给你一个交待。”
说罢,陆遐征走到那熟悉牢门前停下,尘封记忆重新打开,手慢慢放在破旧墙壁上,闭上眼睛,犹如身处旧日之中,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
幽暗囚室,四面石壁,霉臭潮湿,虮虱横行,镣铐相击,丁当作响。
这些经历,他并非讳莫如深,但也不会主动将其拾起,反复品味。
黑衣侍卫穿上囚衣,合眼盘腿坐在月光之下,茅草之上,头皮锃亮,映出光辉点点,看起来像是沉思多年的得道高僧。
即便意识到陆遐征靠近,他也丝毫没有反应,依然端坐在那里。
陆遐征垂首凝视,沉默良久,波澜不惊,然后问道:“你叫秦旭?”
“不知道。”
“你是慕烛自小养大的?”
“不知道。”
“你是帮慕烛来杀我的吗?”
“不知道。”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不知道。”
“你…”
“不知道。”
“哼,你若是不配合,我也不会放纵你。”
“不知道。”
“你伙伴刘骏就是一问三不知,已经被我杀了。”
秦旭睁开双目,似是有些惊惧,却依旧淡然答道:“不知道。”
“好,勿谓言之不预。”陆遐征忿然拂袖,转身把芮伊洛拉出门外,锁上牢门,点上一根蜡烛,照亮门外黑暗,并把它交给芮伊洛手上,对她说道:“你先在此稍作等候,我去去就来。”
芮伊洛接过烛台,茫然点了点头,目送陆遐征迅速没入黑暗之中,乖乖在门外原地静候。少倾,陆遐征走回来,隐约提着一具身躯。
她将烛火凑近,照出提在他手中之人的面容,捂嘴惊讶道:
“这是……!”
陆遐征小声说道:“不错,正是他。你想要他今日死,我定不能容刘骏再多活一日。且看我接下来如何逼秦旭开口。”
他推开牢门,顺手一扔,正巧把刘骏尸身甩在闭目打坐的秦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