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我,还算你有眼光。我向母亲恳求许久,她才允我助你一臂之力。不过她也不方便亲自出面,特派骆霜翎将军传达讯息。池知月曾是我母亲旧部,量他会给个面子。”
陆遐征见到她,虽暗自高兴,但不免担心起来:“你…为何来看我?大桢国律法极为严苛,宣判之前,除案件相关人员外,禁绝一切人入内,否则视为徇私舞弊,也会被卷人牢中。你此般行事,定会连累自己,芮苏大人怎会同意!”
“哎,勿忧勿忧,我瞒着母亲偷跑出来,她一时半会不会发现,很快就溜,不必过于忧虑。不过…倒是你那日跑得比兔子还快,让我颜面扫地,丢死人了,尴尬尴尬。”
陆遐征不好意思笑笑,道:“实在抱歉,你当时…我也反应不及,不知如何是好。”
芮伊洛并未恼怒,反倒眼波流转,笑眯眯看着他,言辞间饶有情趣:“我可从未对别人如此过,你未免太辜负好意。你甩我鸽子,给我难堪,现在我却以德报怨,反过来解救你,你我境界相差如此明显?”
他感到脸颊火辣,心里着实过意不去,镣铐牢牢束缚着,双手合十,向她鞠了一躬。
“等我出狱后,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做牛做马在所不辞。你若有什么心愿,我一定帮你达成。”此话刚说出口,陆遐征便感到有些托大。
以芮伊洛能耐,应是她对自己说出此话。自己又有什么本事,可以满足她的未竟心愿?
芮伊洛咧开嘴,摆摆手道:“别别,哪敢让你做牛做马。不过…我还真个心愿,别人实现不了,只有你能满足…”
“哦?什么心愿?”
“你能一辈子对我好么?”
陆遐征心头满是难以言说之辞,思绪如惊涛骇浪,语塞难开。
经过两载时光流逝,他的心仍坚守在云明玕身影之旁,从未离开。
如若他心中留有芮伊洛位置,当傍晚余晖洒在绫罗园时,怎能轻易从她身边逃脱?
内在情感无时不刻地映照在外在行动中,肉体是忠实于内心真情的见证者,从不说谎。
如今,若是为了保全性命,假惺惺答应芮伊洛,佯装顺从,显然是昧了自己良心,对于她来说,这种伪装太不公平。
可是若不答应她,她将不再伸出援手,他将不得不在黄泉之下,与云明玕相会,带着未能实现复仇大计的遗愿,难道不是一种极大挫败吗?
经历多年的磨砻淬砺,他思路清晰而决断,已对于世事利害看得一清二楚。
眼下,最佳之选就是表面上答应芮伊洛,脱离囹圄,顺利洗脱罪名,开展新的人生。
或许,能与芮伊洛幸福共处,甚至结为连理,自己亦可平步青云。
正如当年流沙河畔老人所言,利用爱情之力,来达成自己目的第一步,而后再利用芮苏庞大势力,对苑广寒展开复仇。
如此一来,既能享受荣华富贵,又能为云明玕报仇雪恨,今后日子如履平地,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尽的绫罗绸缎。
不再整日为活命仓皇逃窜、如丧家之犬般躲躲藏藏;也不会整夜为复仇枕戈泣血、于尸鬼幽冥刀尖舔血。
自己的人生,将会一片坦途,光明无限。没有什么再能阻碍自己,何苦要做一个沦为囹圄之囚呢?这道题的答案,再明显不过。
可是,看着眼前甘冒风险,也要见上自己一面的芮伊洛,陆遐征实在是无法继续欺瞒。
冲动翻涌,汇聚到一起,力量巨大,撕破了灵魂中千锤百炼后构筑的铜墙铁壁,将理智打得支离破碎。
或许是精神力修炼还未到位?但此刻,这一切已无法控制,他的心底早已涌动如澎湃洪流。牢笼处于黑暗之中,人心却格外透亮。
他面带沉重,正被月光照到,看来有着必死之决心,可怖得很,着实吓了芮伊洛一跳。
她靠近陆遐征,仔细端详,睫毛已几欲贴到脸上,关切问道:“是否我所言太过惊人,把你吓到了?对不起哦。你要说什么?怎么脸上这么严肃?”
陆遐征压抑不住迸发的感情,再也无法戴上伪装,将真相一吐而出:“我并非什么白雾、陈忆,而是陆遐征。
三年前,父亲陆海因涉及匪帮一案,而被葛河逮捕,后处以死刑。我与另外一女子,名曰云明玕,意欲劫囚车未果,母亲柳荫在混乱中被葛河杀死。我与云明玕被苑广寒追杀,一路颠簸,杀了几位追兵,后来隐匿在一座山中。历次种种,朝夕相处后,我爱上了云明玕,渴望能与她相伴一生。后来,出于复仇之念,在神树之夜,我们试图刺杀葛河,然而未能成功。被苑广寒抓到后,她故意放走我们,里应外合,杀掉与她一直不睦的葛河。之后,中了苑广寒奸计,云明玕被炸到流沙河里,我游了几天几夜,也没找到她。心灰意冷,我在层峦山中独自呆了两年,痛不欲生,如行尸走肉一般。后来有一日突然惊醒,再次回到金玉城,准备伺机报复苑广寒。
之后就是你我相遇在城外农舍的故事了。你救了我一命,我不该再以谎言对你。云明玕对我来说太过重要,我忘不了她,请原谅我。”
陆遐征不仅传授她术法,还将自己所有经历全盘坦诚,毫无保留。
为什么选择芮伊洛呢,是因为她是大桢国太尉之女?不,茫茫天地苍穹,只有她愿意倾听、并且铭记自己过往。
芮伊洛闻言,深感震惊,眼泪哗哗直流,全身止不住颤抖。平素里开朗乐观的她,此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