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般行事,就把牌打明了,可能难免责备,但是罪责不全在他身。
至于芮伊洛身边护卫,苑广寒即便本事再大,以区区飞羽军执金吾丞之位,也万不敢安插眼线,如若被芮苏太尉发现,必被整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正想着种种可能,一架马车疾驰而来,在客栈门口停下,车上走下一位熟悉的妙龄女子,急急忙忙也跑入客栈。
客栈旁围观路人议论纷纷,不解突如其来的骚动:“小小客栈,一日里来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估摸着是有什么逃犯在此。一批一批的人过来,要搅翻天那。嘿,我早说过这店风水不好,估计生意要大受影响喽。”
陆遐征练就术法之后,身手也快了许多,健步如飞,甚至超过了马车,故而先于芮伊洛一行抵达客栈。
看到店里闹得鸡飞狗跳,芮伊洛本来就因他逃跑憋了一肚子气,见到现状更是怒上心头,皱着眉头怒声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把客栈搞成这样啊?”
苑广寒见到芮伊洛,急忙鞠躬回复道:“在下苑广寒,乃飞羽军执金吾丞,接到报案线索,特来此地捉拿犯人。”
芮伊洛不解,直接问道:“犯人?什么犯人,叫什么名字?”
苑广寒毕恭毕敬回答道:“犯人名叫白雾,假借一个已故百姓鱼符混入城中,所借之名为陈忆。”
芮伊洛听闻犯人名字,心头一震,没想到自己倾慕之人竟然是一名逃犯。
不,其中定是有隐情。她虽然年纪尚小,却世事通明,观人奇准,一眼就直达要害。陈忆性情纯良,并非罪恶滔天之人,若不是有什么隐情,必然不会逍遥法外。
她咳一声,清了下嗓子,“他是犯了什么罪?”
苑广寒迟疑了一下,说道:“犯人为制造两年前神树骚乱的罪魁祸首,刺杀葛河中郎将后逃之夭夭,并与杀害飞羽军多名士兵、干泰关守军的贼子陆遐征、云明玕为同伙。可谓罪恶滔天,天理难容!”
芮伊洛有些不信,以为苑广寒言辞过于夸张:“犯人动机为何?听你之言,虽数死也难平民怨。”
苑广寒解释道:“究其源头,陆遐征等人亲属与三年前袭击神树的匪帮有所勾结,证据确凿,被处以死刑,陆遐征试图劫囚不成,畏罪潜逃。”
芮伊洛心里忐忑不安,在大桢国,袭击神树是必死之罪,任何与匪帮搭上关系之人,尽皆杀无赦。
自己虽背景雄厚,可能耐再大,也不好找理由为陈忆开脱。即使侥幸事情得以解决,若个中过程传播出去,大桢国上下都会对此事义愤填膺,倘若波及母亲权势,罪过可就大了。
她踌躇不定,但对陆遐征好感又让自己不能放任不管,只能硬着头皮对苑广寒说道:“你抓到人后,一定要把人交给我,由我来处理。”
苑广寒仍保持着谦恭态度,但语气坚肯,说道:“伊洛小姐,且不说您现在年幼,尚不担任什么官职,何况飞羽军隶属于丞相统辖,届时若捉拿了犯人,按律应先送至执金吾初审,然后再由丞相终判。如果冒然把犯人交给您,相当于违反律例。做出如此不识规矩的作为,我实在不好向执金吾和丞相交待,请您体谅。”
苑广寒所言合情合理,毫无破绽,令芮伊洛不知从何辩驳。只是听到不识规矩几字,芮伊洛心里颇为不满,但苑广寒毕竟不归属芮苏管辖,她也无可奈何。
大桢国三公,向来互相合作,互相制衡。慕烛丞相在百姓眼里,一向是秉公无私的代表,陆遐征对他也有所耳闻。
在慕烛看来,大桢国律法是唯一的行为准则,假若律法要求皇帝三更死,皇帝在他手里便活不到五更。
假若律法要求他要砍掉神树,他定会毫不犹豫,拿起刀锯就砍向神树。经他之手,无数高官被审判,甚至有王公贵族锒铛入狱。
世人钦佩慕烛,只因他处事公平。
芮伊洛自然明了,案情若交至慕烛之手,便再无转机可言。
若是苑广寒句句属实,陆遐征之事涉及重大,罪名不可谓之轻。恐怕以芮伊洛一己之力难以解决,需要母亲为之协调。
然而,母亲是否会出面、作用几何,芮伊洛也无太大把握。
而当下急迫之处,在于阻止陆遐征被捕捉。一旦获擒,后果堪虞,难以思量。
初时,芮伊洛期盼与陆遐征相会,而如今,她在心底默默祈祷,唯愿其身远离自己眸光,遥远漂去,再不见踪影。
陆遐征立于门外,窃听闻芮伊洛所言,眼瞳追随苑广寒,心怀惶惧,如倾盘之杯,忧心忡忡,唯恐视线与苑广寒相交。
他心想道:“事态发展到如今地步,彼等定然已有充足准备,尤其是苑广寒疑虑我未死,必定防备森严。之后再要靠近她,恐要绞尽脑汁了。”
正思虑交集时,忽听得身后一声呼喊:“陆遐征?”
他未多想,先应了一声,准备转过头去,脖颈还未动,后脑勺上中了重重一击,只觉眼前一黑,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