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遐征许久未与人谈话,张开口竟不知说些什么,也就把话咽了回去,看似是不理睬农户。
农户瞥了他一眼,见其衣裳虽破旧,但气质非凡,相貌俊朗,定是什么破落贵公子家,便不放在心上,摇摇头迈大步走开,嘴里嘟囔着:“可惜,可惜啊”。
农户走远后,陆遐征想起往事。当年,陆遐征和云明玕准备深入金玉城,刺杀葛河,为安全起见,二人将鱼符与地契放于耕地旁农舍中。
尽管经过飞羽军重重追杀、苑广寒设下层层机关、流沙河波涛洗礼,云明玕昔日所赠手帕,他仍随身携带,片刻不离身。
他自问道:“不知地契是否还在屋中?现下囊中羞涩,不如卖了此处,换些钱财谋生。”
附近农屋已然上锁,可钥匙早已不知去了何处。陆遐征拿着锁抖了一抖,洒落下许多灰尘。他使劲一拽,锁依然十分结实,没有半点解开的迹象。
“如今之计,看来只能破窗而入了”,他用手猛击窗户,发出尖锐破碎声,击开之后,一条腿迅速擡到窗户下沿,两手撑起身体,正欲跳入屋中,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女子声音,听来明媚活泼:“住手,你在干什么!”
陆遐征虽是农舍主人,但毕竟手段特殊,有些做贼心虚,正爬至一半,听到旁处有人叫喊,着实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擡起的腿,跳落地面,转过身一看,与发声之人四目相对。
只见盈盈秋水,明眸自带芳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来者大约十八九岁,肤如凝脂,牙齿皓白,长发飘飘,乌黑浓丽,容貌娟秀。
女子长裙如瀑,由丹青绸缎制成,花卉点缀,褙子上镶嵌丝线装饰,下摆点缀着褶皱和金线编织花纹,尊贵华美。
陆遐征自云明玕之后,未见过第二人有如此容颜。只可惜斯人已逝,眼前人纵有千百般风情,也不及心中那人分毫。
他正了正身子,挥手扫去身上灰尘,正色问道:“请问你是何人,尊姓大名?”
女子正气凛然说道:“我是谁、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不过适才你所作所为,是要强入民宅盗窃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桢国治下,竟然还有此等胆大包天之人。亏得是我慧眼识人,挽狂澜于既倒,劝你早点放弃抵抗,跟我走一趟吧!”
女子一声高喝,俏丽面容露出坚决之色,纤手一挥,从腰间抽出一柄隐隐泛着银光的长剑。
剑身细长,剑柄华美,剑刃寒光闪闪,剑锋锋利无比。
女子剑法轻盈如风,出手迅猛,剑势连绵不断,攻势犹如细雨飘洒,忽明忽暗,如同翩翩起舞蝴蝶,剑招婉转迅疾,令人眼花缭乱。
可陆遐征武艺早已臻化境,又从河畔老人处悟了几招,还未动兵刃,扭下身躯,几下便把攻势化去。
陆遐征喝止道:“慢着!不要不问青红皂白,这片耕地及农舍本来属我所有,是因将钥匙遗忘,才出此下策。你若不信,我可说出地契在屋中位置,还有屋内各种物件。”
女子出手被他轻易躲开,顿时了解到双方实力差距之大,显得有些犹豫,不知是否应该再次下手。
她停下动作,忽然察觉到对面男子容貌,瞳孔猛地一缩,美丽眉梢挑起,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她嘴唇微微张开,欲言又止,晶莹剔透眸子紧紧盯着陆遐征,宛如是要看穿他一切。
女子听罢陆遐征解释,再仔细端详他充满真挚神情,似乎内心已然接受,随即问道:“这片耕地真的归属于你吗?那为何如此荒芜?不是你看久无人来,趁机窃取?”
陆遐征解释道:“我确实有其他事情耽误,所以没顾得上照顾耕地。而现在,我从那些恼人琐事中脱身,重归自由,所以又可以来此地种田。怎么,你还是不愿相信我吗?”
女子连忙摆手否认道:“不是这个意思,实不相瞒,我来此处是要买耕地。既然碰上了,便是有缘人,你卖不卖?这里弄得乱七八糟,怎么着也得便宜点吧?”
陆遐征久未来此处,几年来初次回到这黄尘自满的冷落之地,正愁如何出手,竟然立刻碰到买家,让他小吃一惊。
不过转念想想,在神树周围的耕地,丝毫不需担心收成如何。只要有足够神树树叶作肥,巴掌点大地方产出的食物也颇为丰盈,够一家几口人吃上很久。
何况还有半月楼定期收纳粮食作为储备,发放给无家可归之人,在大桢国身为农民,显然是衣食无忧的上佳工作,有人想要来买地,也是情理之中。
他历经太多磨难,还是不信会有好事降临,疑问道:“不过你一个小女子,来买这地作甚?况且你为何不买其他正常耕作土地,偏偏要来买我这块荒地?”
女子显得有些不耐烦道:“你怎么管这么多,看你有眼缘才来买,还废话这么多,到底卖还是不卖?”
陆遐征转念一想,留着此地也无用。自己一人行事方便,可以潜入金玉城中,寻找其他营生,无需再借此处掩饰身份。
反正现在也是身无分文,遇上有缘人,稍微换点钱就可以。于是他说道:“我也不多要,一千两银子吧,如何?”
陆遐征已久未涉世,丝毫不知金玉城周边的耕地如今已价值连城。之前三千两银子所购,如今或已价值万两,且前景更无限高涨,因此附近农民都待价而沽,不轻易转让心爱之地。
眼下欲置地产者甚众,机缘却寡。女子伺机多时,只遗恨未能觅得机遇,今日终遇一位显得无识世务的痴子,若不趁机收割此耕地,云何能安然自处?
女子不禁神色一动,瞳孔中闪烁着发现珍稀珠宝的神采,娥眉微蹙,带着疑虑之声道:“你真的愿以此价出售?”
陆遐征仍蒙在鼓里,困惑地回应道:“怎么,觉得贵了?还打算讨价还价?”
女子接着质疑道:“你莫非已知晓我身份,因而言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