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朗虽然也是当初镇上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但只是读了个三流半吊子大学。
老孟家现在能出一个考上安大的高材生,可以说祖坟冒青烟了,孟朗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他爸上柱香。
“爸,这么多年没来看你,现在我也算衣锦还乡,湘湘也有出息,你应该能安心了。”
孟湘走过堂屋,将目光转向厨房余珊忙碌的身影,客厅内男孩坐在地上玩积木,似乎没有地方是自己能呆的。
见孟湘往楼上走,余珊叫住她,轻声道:“该吃饭了。”
饭桌上,孟湘却只顾着低头看手机,孟朗有点不太高兴,但又想这么多年没好好给她立过规矩,便提醒道:
“你余阿姨大着肚子还给你做一桌子菜,多少吃点。”
孟湘擡起头,说道:“我吃饱了。”
说着起身回楼上。
“站住。”
孟朗啪地放下筷子,语气不觉变得严肃,孟湘脚步顿住,听到他说道:“我知道你对我们有怨气,但我们现在回来不就是想补偿你?”
余珊扯了下丈夫的衣角。
孟湘的脊背挺得笔直,手指不自觉地抠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也仿佛毫无知觉。
她转过身,一字一句反问:“我要你们补偿什么了?”
他一时哑口无言,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话重了,声音缓和下来说道:“湘湘,爸不是那个意思......”
“如果你是来说这些的,”
孟湘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锐利:“那请你们从我家出去!”
怨他归怨他,但孟湘现在这样,孟朗脸色也难看起来:
“你怎么说话的?”
大概是父女俩语气太冲,嗓音一个赛一个高,小男孩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吵惊吓到了,哇地一声哭出来,刺耳的哭声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让本已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焦灼。
余珊立刻抱过儿子到膝上哄,屋子内紧张的气氛因为哭闹声显得更加混乱,孟湘只觉得脑仁一阵一阵发疼。
再也无法忍受这片刻的压抑与混乱,孟湘果断地抓起沙发上自己的包,迈开步伐,决然地朝门口走去
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孟湘果断地抓起沙发上自己的包,迈开步伐,朝门口走去。
“饭还没吃,你打算去哪?!”
身后传来孟朗叫她的声音,孟湘充耳不闻,已经顶着烈日走出了院子。
万里无云,紫外线强烈晒得脊背刺痛发烫,孟湘脚步却没停,眼眶有点发干发涩,望着青天烈日,孟湘用力眨了下眼,仿佛是要将眼中的酸涩一并憋回去。
这么多年没管过她的死活。
凭什么现在能这么轻松地说出“补偿”两个字?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时,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量拽住。孟湘愕然擡头,对上了秦治那张忧心忡忡的脸。
“受委屈了?”
秦治收到她发的消息,听说她爸回来了。
看到秦治的瞬间孟湘眼眶一红。
仿佛是找到了一个释放的闸口,那些被她深深压抑、克制的情绪,在这一刻如洪水决堤,再也无法控制。她紧紧抓住秦治的衣襟,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这些年积攒的怨恨委屈,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秦治没再多问,秦治不再问,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和肩膀细细抽动的弧度,过了许久才平息下来。
“我现在没地方去了。”
松开他的时候,看着秦治胸前衣襟濡湿深色的一块,她哑声道。
她不想回去看他们一家四口温馨热闹。
秦治扯了下唇角。
他家现在应该也去不了。
秦治直接将她带去修车店,茍乐他们都还没吃午饭,中午停下来休息的期间,茍乐骑车去订了几个盒饭,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扛着一箱冰镇酒。
天气热,店里都是些大男人,平时常备在冰箱里,出汗的时候当饮料解渴。
“她咋了?”
秦治从铁皮房里出来,茍乐好奇朝里面看了一眼,过来的时候看她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心情不好。”
茍乐撇嘴,她能有什么心情不好的?
她现在不是应该特风光才对,镇上就算不认识她这号人,也听过今年镇上考了一个成绩特好的高考生。
“吃午饭了没,让她一块儿过来吃呗。”
大家都在一张桌子上吃,她还跟什么黄花大闺女不能见人了?
门被打开,见孟湘从里面出来,秦治扭头问:“出去一起吃?”
孟湘情绪已经好了很多,点头:“好。”
店里加上秦治一共四个人,另外两个是学徒和打杂的帮手。
茍乐拎着好几罐酒出来,孟湘问道:“能给我一瓶吗?”
“你会喝?”
“我试试。”
孟湘这么说,茍乐想也没想伸手推了瓶给她。
秦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见孟湘伸手接茍乐的酒,脸色铁青毫不犹豫道:“不行。”
“为什么?”孟湘皱眉,她都成年了,连喝酒的权利都没有?
“酒度数高,你酒品差。”
秦治直接给她判了死刑,将她手里的酒挪开。
“你都没见我没喝过,怎么知道差,”她有点不高兴。
“等会儿醉死过去没人管你。”
孟湘不信,她又不是没喝过,但也没出声反驳,这件事她也不想让秦治知道。
她想喝醉了才好,不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却没想到秦治真没骗她,这酒比上次在KTV喝的烈多了,她并不知道兑了苏打水的葡萄酒和白酒区别大多了。
外面有人来修车,秦治快速扒了两口饭出去招呼,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其他几个兄弟还在磨磨蹭蹭就着菜下酒,茍乐明显喝高了,两条腿踩在椅子上,认真研究那个骰子明明最多六个面,怎么就有九个点,数了好几遍,就是九个点。
“一个骰子九个面,可不就是九个点。”
茍乐喝得脑袋晕乎,一拍脑门自言自语。
孟湘趴在桌子上,靠着手臂小憩,呼吸浅浅,要不是闻到那股酒味,还只以为她只是趴在桌上午睡。
秦治走过去拧眉道:“怎么喝成这样?”
学徒看他脸色,小声说道:“茍哥说教她喝酒……”
“操,这什么神骰子,九个面啊。”
秦治没搭理他撒酒疯,把孟湘往抱铁皮房里抱,将她放在粗略搭起的军用床,屋里光线昏暗,狭小的窗户阳光照不进来,呼吸间吐出来醉人的酒精味混合着渗透在发丝间的香气令人想发疯。
低头细细吮吸着她的嘴角唇瓣,才将她放开。
孟湘忽然推开他想吐,却因为没吃什么,什么都吐不出来。
秦治拿水给她漱口,问道:
“难受吗?”
孟湘摇摇头,刚把人放下,双手却抱上来,眼角婆娑迷蒙,“你不会丢下我是不是?”
“睡吧。”
看着她重新闭上眼睛,秦治手指抚向她哭得微微发肿的眼皮轻轻压了压,低声道:
“只要你不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