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孟湘走进去得太突兀,话筒里男女对唱的声音戛然而止,男人朝她看过去,借着流转的彩灯才看清楚脸,模样纯得很,有点儿融不进墙上花红柳绿的背景,还以为是走错了地方。
却见她脸上没多少惊慌失措,也没转身走,男人放下话筒问道:
“新来的?”
“何曼让我来的。”
即便来之前做了思想准备,但当真站在这里的时候,心还是紧张地砰砰直跳,甚至比她要上台演讲更甚,她努力让自己嗓音听起来稳一点。
“哦,她说的就是你啊。”男人没想到何曼让一个看起来像是没毕业的学生过来,但看人长得漂亮,也没说什么,推开身边的女人示意她坐过来。
孟湘略微犹豫,忽略他招手的暗示,在离男人最远的沙发边坐下,将手里的单子放桌上。
“你这就没意思了啊,”男人身躯后靠面上压着点不高兴,搞不懂何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叫这么个没经验放不开的小妹妹来,存心耍他的?
见男人拉下脸,孟湘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坐过去。
何曼站在外面,一根烟抽完看了眼时间,包间紧闭着门,前台进去了两回,歌换了一首又一首,也没听见什么动静,转身朝洗手间走去补妆。
本以为不过十几分钟时间,从洗手间走过来却见包间里保洁正推着车走进去。
她手还没来得及擦干,见此眼尾狠狠一跳,立刻快步走进包间,发现里面却只见杯盘狼藉,人早已散场。
何曼心沉下,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怒气冲冲骂道:“你把人带走了?”
电话那头的人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莫名其妙道:“带走谁?”
听她说清楚是谁,男人明显有点不高兴,“你叫过来的那丫头片子不会来事儿干得跟块木头似的,成没成年都不知道我敢动?人早走了。”
听到这句话何曼的情绪才被拽回来一点,对方语气却缓和许多,也没太生她气,“何小姐,咱们打过两回交道,也算半个熟人了,你告诉秦治,他够朋友,单子我签给那丫头了,货给你们留着。”
何曼微诧,就听那头人说道:“那烟和酒我就带回去了啊,你们破费了。”
“什么烟酒?”何曼不明所以。
话刚落音就见前台小妹拿着她给孟湘的单子和赊账表小步过来,她神色一变,伸手接过,上面写着的数额正是刚才包间的消费清单。
看着上面的费用何曼只觉得两眼一抹黑。
所以孟湘靠的是一条和天下和两千八的酒?
什么时候上的她不知道,还把这钱记到了她账上?本来也就几万的生意,过她手赚的都不过几千块,她就扔进去三千八多,哪有这样做生意的?何曼捏着账单气得冒烟,却只能吃了这三千八块的暗亏,她总不能告诉秦治,这是她让孟湘去换的这单生意。
孟湘不太记得当时的事了,只得当时确实是喝多了,那是她第一次喝酒,感觉到自己有些撑不住的时候就找借口走了。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何曼就是故意为难她,但偏偏就是拗着一股气,何曼想让她知难而退,她越不想被人看轻。
但事实证明,她确实不如人家。
圆滑、世故,她一样都学不来。
但确实也完成了何曼交代的事,何曼也没说要一分钱不能花。跟服务员交代完,把酒送过去,她看着那个男人把单签了才走的。
从那时候何曼就知道,孟湘压根没想的那么好欺负,至少她不傻,知道用这种方式来回馈她的敌意。
何曼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年轻女人身上,孟湘的样貌无疑是出众的,清醒脱俗的漂亮,尽管相较于自己那份经年累月打磨出的成熟韵味,她还欠缺了几分味道,骨子气质里总透出股不自知的冷清倔强。她放下酒杯,就听见孟湘问道:“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这些?”
何曼没回答,却说道:“我有时候是挺羡慕你。”
这话让孟湘惊讶地擡起了头,那双明亮的眸里满是不可思议。从何曼这样自信满满、傲然于人前的人口中听到羡慕这样的字眼,孟湘感觉有些不真实,甚至有点荒谬。
何曼眼带嘲弄,毫不客气地讽刺道,“所以你真打算两个都要?未免也太贪心了。”
孟湘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沉默了片刻,垂眼说道:“我没和傅云峥在一起。”
凝固的空气似乎寂静了几秒钟,何曼盯着孟湘,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分辨不出是乐的还是气的,红唇勾勒出一抹冷冽的弧度:“行,好样的孟湘,你把我们都耍了。”
这么多年,她算是知道秦治为什么被她手拿把掐这么多年,自己还真比不上她的心计。
孟湘心头也有些微躁,似乎对这件事还有点难以接受,迅速说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迈出酒吧的刹那,孟湘仿佛从一个喧嚣的梦境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夜晚的凉风迎面拂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街灯昏黄的光晕下,她停下脚步,从口袋中取出手机,解锁屏幕。
手机界面中,聊天软件里躺着的名字被各种工作讯息冲得沉底。
已经连续放了他三天鸽子。
可是现在却有点儿迫切地想见到他。
想到这些天,甚至是这些年的纠结都不过是她庸人自扰。她意识到,如果对秦治有哪怕一丝的信任,这些纠结或许根本就不会存在。想到这里,胸口仿闷得快要透不过气来,疼却细微且清晰,手指轻动了一下,正打算拨过去,手机却先一步响了起来,是茍乐着急的声音传来:
“孟湘,我哥他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