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没明着表现出来,但字里行间都在隐约埋怨她回来这么久也不主动去串门跟他们打招呼,孟湘也点头:
“嗯,以前您家什么家具坏都是了我爷爷帮忙修的,也从来没有收过您钱。”
吴婶被她的话噎住,像是生怕这么多年再问她要钱似的,连忙带过,笑着道:“是哈,不过你看小时候我还给你补过衣是服不是,你爷爷年纪大眼睛也花了,咱们街坊领居能帮衬就多帮衬帮衬,哪里计较那么多。”
“我记得,当时您收下了我爷爷给的手工费。”
吴婶被她说得愈发尴尬,也不好再扯了,“其实我就是想说,你既然回来了,这么久也该来咱们街坊邻里多走动走动。”
孟湘皱眉,“吴婶,您到底有什么事?”
他们街坊亲戚间迂回惯了,孟湘这么直白反倒让她有点反应无能,只好问出自己想说的话:“你谈男朋友了不?”
她这么问孟湘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了,说道:
“我有男朋友了。”
“你说的不会是......”吴婶眼里透着古怪,想说又不好说的样子。
“不是秦治。”
听到不是他,吴婶笑笑:
“那你男朋友在哪里高就?我侄子他名牌大学毕业的,也研究生呢,现在在上市公司好几十万一年。”
孟湘眉头更加深锁:“您没听明白吗?我有男朋友,而且准备结婚。”
“害,这样啊,我也就是想问问,那你们单位还有没有别的合适的姑娘?我侄子也是想回来发展,最好是找个像你这样的姑娘,时间上轻松工作体面也体面,大家多个帮衬嘛。”
见她不依不饶,孟湘连嘴角客套的笑也挂不住了,抿了微微发僵的嘴角说道:“这我不太清楚,如果他想找的话上婚介所把资料填清楚了就行,不过我们局单身男的倒挺多的,您要是觉得合适我替您问问?”
吴婶听她这么说略有点不太高兴,这不明显乱说吗?他侄子一个男的要她打听男的做什么?
不过孟湘现在和以往不同了,少不了万一有要求人帮忙的地方,她也不好将不满表达出来:
“你要是不想也没事,对了,我们家做了晚饭的,你要不干脆也别开火了,上我们家吃完饭吧?”
“不用——”
“哎呀,去嘛去嘛,都是街坊邻里的。”吴婶不待她说完,拉着她往屋外走,仿佛生怕她拒绝似的。
“她说了不想去,你就不要强迫人家了吧?”
漫不经心的嗓音从夜色中飘来,腔调懒洋洋的,在静夜当中显得格外清晰,吴婶见是秦治,站在原地不再生拉硬拽,说道:“我那是看她一个人吃饭怪冷清……”
“那也得人家乐意,”秦治迈进院子里,从吴婶手里拽回孟湘的手臂斜眼瞟她一眼,“现在不怕家里多添副碗筷了?”
“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怕多添一副碗筷了?”吴婶被他说得眼里迅速闪过尴尬,飞快地去瞧孟湘,好在她没什么反应,似乎也没听出来什么。
将吴婶打发走,门被合上,秦治见她被拽红的手腕问道:“不想聊还跟她掰扯什么?”
巷子里的人都那德行,趋炎附势,有点利用价值就是生拉硬拽也要把这关系攀上。
孟湘怎么可能不知道。
爷爷在的时候跟街坊邻里关系都不错,说到底不也因为是他善良,被人占点便宜也从不介意,还常常教育孟湘吃亏是福。
因此他们祖孙俩在巷子里人缘倒是不错,平日里邻里间来往也多,反而是秦治,一个人自立门户,跟其他任何人都不通来往,当然,也没人愿意跟一个三天两头高利贷找上门的人家来往,除了孟老爷子。
可自从爷爷死后,所有人见她一个孤女,生怕家里无端多了一个包袱。
孟湘永远都记得当初孟朗来找她的时候,街坊邻居全都过来劝她:“孟湘啊,你就跟你爸走吧,你爷爷都走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生活多辛苦。”
“是啊,去城里过好日子多好,你这姑娘真犟,就算是后妈,好声好气哄着点还能不供吃喝不成?”
最后孟湘坚决不去,就没人敢再劝了。
生怕再多说两句接下这个包袱的就会是他们家。
邻居吴婶说道:“你们这些人,刚才一个个主意不都挺多吗,怎么现在都不说话了?”
“就你心肠热,你们家平时不是跟孟叔关系最好,那不然孟湘上你家?”有人酸不溜秋反驳道。
吴婶光顾着出头,被那人问得愣了一下,只好顺着话头支支吾吾道:“行,行啊,不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吗,那今晚你上我家。”她看着孟湘扯出一张满是皱纹的笑脸。
那天傍晚时分,孟湘站在篱笆外,听见里面的女声对着丈夫抱怨。
“家里还得多添一副碗筷,都怪我多嘴说那句话,不然还用接下这么个麻烦?不行,得跟她讲清楚,就在咱家吃一回,否则万一真赖上咱了怎么办?”
那天夜幕黄昏下的云泛着鸽血般的颜色,女人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楚,孟湘在篱墙外站了许久,那次晚饭她没有去,只是没有想到那天秦治也听到了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