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新词里仍伤旧事(2)
从酒店出来,杜西亭连件外套也没有,穿着领口被自己扯得乱糟糟的衬衫,手里拎着西服外套,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冷让他清醒——他要为家里做点儿什么,他必须为家里做点儿什么。想起哥哥的那通电话,那么冷静的声音,告诉自己发生的状况,自己该怎么做,他正在做什么……哥哥遇到问题的时候,永远没有情绪,而是想办法先解决问题。
这让杜西亭一时间觉得自己太失败。十年前哥哥就已经学会用肩膀撑起这个家了,可是十年后,他还是遇到困难就茫然。
北风呼啸,他走在人行道上,一辆出租车在他旁边停下来。司机降下车窗叫他:“喂,小伙子,你没事儿吧?”
杜西亭看了司机一眼。
“太冷了,你会冻出毛病来的,上车吧,去哪儿?我载你一程,不收钱。”
他一下子眼睛就湿了。司机从车上下来,拉开车门把他推进去,自己再绕回驾驶座上车,搓着手问:“你去哪儿呀?这大冷天的。”
杜西亭的眼镜起满了雾,他摘下来用衣角擦了擦,说:“东单三条。”
司机眉毛一扬:“生病啦?”
他摇头:“不是,我去找我妈妈。”
“妈妈生病啦?”
杜西亭不知怎的笑了出来,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下车的时候,他拿出一张整钞递给司机:“谢谢师傅。”
司机降下车窗朝他喊:“小伙子,你把钱拿回去啊。”
杜西亭朝他摆了摆手,逆着寒风走进住院部,熟门熟路坐上电梯,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两手空空,又下楼去附近的水果店买了一个果篮。
“妈妈,崔叔叔。”杜西亭提着果篮走进去,轻声打招呼。
几个医生站在病床边,正在和他们商量后续的治疗方案。吕和静眼睛红红的,不时擡头看看医生,又低头看看崔叔叔,紧紧拉着他的手。杜西亭站在妈妈身后,一时不知道自己后面的话该不该说。
直到医生离开病房,吕和静拉着杜西亭走到楼下的会客室,主动说:“哥哥给我打电话了。”
“噢……”他在妈妈对面坐下。
“外公不会帮忙的,我告诉哥哥了,可他执意要自己去找一趟外公。”
杜西亭低着头,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爸爸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被调查——那次车祸,有人拍到了。”
吕和静摇头道:“和你没关系,有人要拉他下台,找个由头罢了,就是没有这些事,他们也能找出别的来。”
“妈妈,”他擡头看过去,“你能想办法帮一下爸爸么?”
她摇头。
“妈妈……”杜西亭还想争取。
吕和静坦言:“我不会让你爸爸的问题影响到你和哥哥的。”
当天晚上杜东景就从福州回来了,杜西亭赶去哥哥家里,孔孝文的父亲孔小齐也在那儿。
这个情况、这幅景象,让杜西亭想起来十年前的那个时刻,哥哥落井下石说出叶显青和叶先平不伦的那个瞬间。他看着孔孝文,脑海里冒出一个画面,是孔孝文在所有人面前站起来说:“我要和杜东景离婚,因为他和他的继母不伦。”
一瞬间杜西亭觉得头皮发麻。孔孝文倒水给他,茶杯递到他手上,不知怎么,他没拿住,洒了她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杜西亭忙站起来,不叠地道歉,弯腰拿纸巾递给她,“对不起,孝文姐。”
没等孔孝文说话,杜东景走过来,接过杜西亭手里的纸巾帮她擦拭袖口:“没事的,去换一件衣服好了。”
“哥。”没头没尾的,看着孔孝文往房间走的背影,杜西亭小声叫了一下杜东景。
杜东景的大手在弟弟的肩膀上按了按,无须多言的,一种安慰和鼓励在兄弟之间流淌。
几人在沙发上坐下来,明亮的客厅里,所有人不约而同穿了黑色衣服,把温馨的“家”的环境,衬托出了一种凛冽的肃杀。
孔小齐的嗓门儿尖尖的,他问:“你妈妈和外公是什么态度?”
杜东景婉转地说:“鞭长莫及。”
“哈,”孔小齐冷笑着点点头,“好一个鞭长莫及。”
杜东景扁扁嘴,说:“外公透露说,是□□的人在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