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道,”祁振京卖好说,“我第一个打电话邀请的人就是你。”
车窗上渐渐起了雾,叶显宁擡手,忍不住想画些什么,又不想信手毁了这漂亮的画布,她一面思量着,一面回答祁振京:“你是越来越懂得怎么先斩后奏了。”
被她戳穿,他大笑起来:“我就当你答应了。”
叶显宁问他时间,他说傍晚六点半,但她并不知道论坛几点结束,便说:“我今天有事呢,说不准几点结束,要是晚了,你们先吃好了。”
“没事儿,等你到早上六点半都行。”
她笑着挂了电话。
对于要见到杜西亭,她其实很镇定,她觉得杜西亭也很镇定,两人除了在绮园门前偶遇的那次有些言差语错,之后都很平静,像是海面上覆着缓缓移动的方形波浪——那种从高处俯瞰像是一张大网的海浪,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这片流速湍急,并且方向杂乱,最是危险。
唉,这个人……
她的思绪飘远了,模模糊糊地看着窗外,好像以前也有这么一个雨天,在杜西亭家背后的小巷子里,垃圾桶旁趴着一条土黄色的流浪狗,灰头土脸的,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叶显宁打着伞从它旁边走过,它既没有跟上她也没有叫,只是看着她走近了,走远了,又在远处回头,发现它还是看着她,一双漆黑的圆眼睛水淋淋的。它若是跟上她,叶显宁可能会害怕,可它偏偏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她——它的不主动反而勾起了她的主动,下着大雨呢,叶显宁一下就心软了,把伞支在它身后,冒雨跑到杜西亭家里,让他找了两根火腿肠出来,然后拉着他又往外跑。他家阿姨追着两人送了把伞。
回到那条小巷,小黄狗还是乖乖地站在伞下。叶显宁和杜西亭蹲下来,他撑着一把大伞罩住两人,她从他的口袋里拿出火腿肠,拆了包装喂给小狗。后来这条小狗就经常出现在他家背后的巷子里,好像在等他们一样。有一天叶显宁对杜西亭说起这条小狗,口误说成了“小猫”,杜西亭纠正她,但她嘴很硬,说:“我给它起的名字叫‘小猫’。”
那以后杜西亭像是故意的似的,每次说到这条小狗,他都称呼它是小猫。叶显宁骑虎难下,只有梗着脖子附和。后来“小猫小猫”的叫习惯了,两人开始管所有的小狗都叫小猫,包括凯普乐他家当时养的一只大金毛狗——叶显宁手里抓着一块红薯,蹲在它跟前喂给它吃,嘴上说着:“小猫好乖。”
对着这么一只大狗叫小猫,凯普乐、祁振京、贾思捷都骂她有毛病,只有杜西亭和她并肩蹲在金毛跟前,眼笑眉飞,比她还花枝乱颤。
那个年纪,好像只要一个男生和女生之间有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小秘密,就会让两个人的距离遽然拉近;情窦初开的感觉,就是在其他人莫名其妙的目光里,他俩开怀地分享着一个指鹿为马的秘密。
她黯然看着窗外还在下的大雨。
小猫……
车速渐缓。窗上有她不知不觉画下的一条小狗。
“到了。”张师傅停好车,对他们说。
她和范蜀流下车,站在伞下,他看着车窗上她的涂鸦问:“是小狗吗?”
她把伞柄交给他,弯腰抚平裙子:“是小猫啦。”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