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众人哗然。世人皆知辛氏父子在康宁门愤然起兵,以平定之名行叛乱之实,有何冤屈可申?难不成满朝文武都是睁眼瞎不成!
“放肆!”郑义指着鼻子骂道:“尔等戴罪之人岂敢直呼先帝与陛下名讳!欺君在先、诬蔑在后,以下犯上!”
郑义此话一出瞬间堵住了百官的吵闹声,纷纷对准了辛寻南冒用身份一事,接二连三地站出来道:“诈死脱身又冒用他人身份的人万不可相信,陛下定要严惩以证国法!”
凌寒被他们的吵闹声激得头疼,又恨辛寻南此时还能信口胡诌,可方才郑义躲闪的眼神似乎的确瞒了他一些事。莫非她说得是真的?
不,绝无可能!自元周立国,上下皆赞父皇是明君,他不会做出那些事的!凌寒抛却猜疑,不悦道:“先帝追封辛氏,谅其罪责,有何冤屈?”
“先帝?他也配!康宁门之变,数万辛家军惨死就是拜凌和昶所赐,一道追封就想掩盖事实,简直荒唐!”辛寻南冷笑一声,从袖中摸出厚厚一沓状纸,每一页都记录着那些在康宁门殒命的将士家属遭受欺辱的生活,“生前征战保家国平安,死后却要背上叛贼的骂名,妻子受尽白眼,家破人亡。你们睁开眼睛看看,有多少死在边关的将士家眷亦在其中,这就是你们所认为的谅其罪责!”
“妖言惑众!”郑义上前来一把扯过她手中的状纸,尽数揣进袖中,“先帝岂是你能随意攀污的!”
堂下数名朝臣纷纷站出来,齐声道:“此女意图不轨,请陛下严惩!”
辛寻南回转身来,挨个扫过他们大义凛然的脸,忽然笑出声来,“还真是齐心协力,殊不知你们也被骗了吧。”
“不得胡言!”郑义再度出声阻拦。
辛寻南瞧了他一眼,转而对上凌寒的眼眸,冷冷地说:“是不是胡说,郑总管应该比我更清楚。”
她傲然而立,眸中尽是不屑与嫌恶,纵使迟缓,凌寒也察觉出其中的异样来。可昔日父皇的音容笑貌,那般慈爱之相于眼前一幕幕闪过,他不信。
这其中定有误会!
凌寒摊开手来,郑义心虚捂住袖子,“陛下,都是些编造的东西,不值一看。”
凌寒瞥过一眼,不怒自威,郑义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东西交了出来。凌寒一张一张看过去,脸色愈发沉重,厉声问道:“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辛寻南不说话,他便看向支支吾吾的郑义,状纸砸向郑义,散落在地上,“郑义,你早就知道这些。”
郑义连忙下跪,伏在地上,“陛下,元周立国艰难,百姓嫉恶之心更甚,殃及家眷也是常有的事,历朝历代从未有变。辛家军乃叛军,于敌无异,自也当如此。”
“也当如此?”凌寒不怒反笑,一脚将郑义踹翻在地,看向分站两侧的大臣,“叛贼伏法,孤儿寡母何其无辜?况且这当中又有多少遗孤并非叛贼家眷,好一个也当如此。你们还有多少人也是这般认为的?”
他厉声责问,百官齐齐跪地却无一人应声。自问理事以来,一日都不敢懈怠,竭力让元周的子民都能不受战乱之苦,过上安定的日子,可他却不知还有人猪狗不如一般的活着。
凌寒看着他们垂首伏地,如鲠在喉。他从未觉得有这般无力。
辛寻南冷笑一声,凌寒这番惺惺作态的样子着实让人恶心。她蹲下身子,将状纸一一捡起,“与其问责百官,不如还他们一个公道。”
“朕自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但也容不得你……容不得有人败坏先帝名声。”凌寒眼神一厉。
辛寻南毫不避讳地对上凌寒颇有威压的眼神,“康宁门那夜,凌远逼宫,我阿父领兵与赵穆所带羽林军合力剿灭叛军,活捉凌远。叛乱刚平,宫墙之上无数箭羽顷刻射发,刚经过鏖战的辛家军将士无力反击,死于乱箭之下。
阿父未能幸免,只是真正的致命伤却是赵穆刺向他的那一刀。阿兄为救他与赵穆大打出手,最终体力不支,亦丧命于此。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横尸遍野,辛家军无一人生还。诸位可都还记得?”
“所言不假,可辛家军被截杀乃是因为中途反叛,怨不得旁人。”夏中诚回道。
“这一切都是凌和昶所犯下的罪孽。”辛寻南回眸望去,第一个跳出来质疑的人竟然是他。她余光扫过,只见夏中诚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下去,想来是魏源安排的。她道:“中途反叛一事不假,但……”
“那便是了,既有反叛那又怎能怪到先帝头上!”
夏中诚不悦得瞥了眼抢话的人,“无凭无据的确不可如此,辛姑娘未免过于狂妄。”他转而对着凌寒躬了躬身,严肃道:“陛下,暂且不论辛姑娘顶替他人一事,单是这一件事便足以定罪,还请陛下明察给天下一个交代。”
这个老匹夫,怎么忽地话锋一转救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辛寻南瞥了眼依旧躬身未起的夏中诚,又听得右后方有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陛下,夏尚书所言极是。此番不仅牵扯先帝,也事关辛家军的名声,还望陛下明察!”张骋也跟着站了出来,他身侧还有那几位将军一同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