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源一听女儿的声音就不自觉消了气,其实冷静下来想想,南丫头向来都是最稳重的,此番妄动定也是盘算好退路的。只是她这番行事,一旦败露必定会被人抓住把柄,届时就算是他只怕也难护住她的性命。
不过,她能选中周家,可谓神来一笔。
魏源沉思,表情时而严肃、时而凝重,魏兰珠在一旁瞧着心里干着急,但又摸不透魏源的心思,干脆把心里话全都倒了出来。
“阿父,当年周家先辈随军出征,为保先帝尽数丧命。如今虽只余下慕辰一人,但也当得周氏风骨。阿南心性坚韧,幼时与我同在祖母膝下研学治家之道,那些旁支不足为惧,他二人结合乃是当下最好的两全之法。”
“姐姐!”辛寻南小声喊住她。
魏兰珠坦然摆手,继续说:“阿父莫要再生阿南的气,她有此周密的计划我们应该为她高兴才对。”
魏源侧目看着眼眸发亮的女儿忍俊不禁,伸出手在她脑门轻轻敲了下,吓唬道:“要是周慕辰真的娶了南丫头,你当如何?”
魏兰珠瘪瘪嘴,藏匿起失落,答道:“我自然是入宫为后。”
瞧她那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辛寻南和魏源对视一眼双双乐出声来。但看着魏兰珠眼眶里泛起的泪光,她不忍心继续捉弄,严肃地说:“你入宫为后,那周慕辰只怕是要满天下宣扬我是个骗子,到时我就成了人人喊打的狐貍精。”
“什么意思?”维兰湖茫然地看着两人。
魏源扶额叹气,他的女儿虽聪敏,但比之南丫头还是差了一截。他耐心解释道:“我若没猜错,南丫头是想来一出上错花轿嫁对郎的戏码。至于选择周慕辰,只怕这背后还有周氏满门忠勇的缘故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义父”,辛寻南点点头,“我们同时出嫁,等所有人发现是我时,姐姐也已经和周家绑在了一起。就算凌寒想发难,也要顾及周氏先辈和满朝文武。”
魏兰珠恍然大悟,但随即脸色就暗了下去,“可帝后大婚的日子,人人都要避讳,即便是王侯娶亲也是如此。”
此话一出魏源跟着脸色凝重起来,先不论大礼能否同时举行,单是贸然多出一个女儿便足够引人关注,想要在明日偷梁换柱更是难上加难。
父女俩刚燃起的希望和兴奋顷刻消散,唯有辛寻南不紧不慢地问,“房中可有记载礼仪的册子?”
“有!”魏兰珠连忙起身翻找,“你要这个做什么?”
辛寻南只笑了笑,等着魏兰珠将书递给她后,指着摊开的某一处,“按常理的确应当避开,但前朝曾有位王皇后出嫁时,家中姐妹也一并出嫁,是以并非无计可施。”
魏源和魏兰珠挨个看完册子心下了然,只是还有一点疑惑。王皇后的姐妹所嫁之人乃朝中重臣,又与皇帝情同手足。
但周慕辰是周家遗孤,论身份地位差上一大截,这如何相提并论?
辛寻南看穿他们的顾虑,淡然一笑,“不必忧心,有效仿前朝的借口在,加之双喜临门乃是吉兆,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来寻晦气。只是,周家能一同迎亲却不能宴请宾客,只怕要让姐姐受些委屈。”
“无妨,不过是些虚礼。”魏兰珠宽慰道。
“兰珠说得没错,此番正名是重中之重,至于宴请一事晚些补上便是。”魏源应和,“你能走到这一步费了不少心力,旁的不必管。”
说定一切,魏源着手去忙婚宴的琐碎事情。看着他离开的身影,魏兰珠忽然落了泪。
她转过身来,轻轻擦去泪痕,笑着看向辛寻南,“阿南,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好。”她乖乖坐着,还未问出口要做什么,魏兰珠就急急地走进里侧。
不多时,魏兰珠捧着盒子从里面走出来,里头装的是这几年她的私产。有些是魏源夫妇早早置办的良田宅子,有些是魏老夫人的贴补,还有些是她自己攒下来的……她把盒子推到辛寻南面前。
“这是何意?”辛寻南一样样看过来也没明白她的用意。
魏兰珠将那些契书一一点过,然后交到辛寻南手里,“你要替我保管好它们,等日后我若有用再找你拿;若是你有用处,也不必问过我。”
辛寻南低头看着手中的契书,隐隐有泪光闪过。她勾起笑,擡头看向魏兰珠,点点头,“好。”
话音刚落,魏兰珠拉起辛寻南就往门外推着,“还有好多事要你准备,我不耽搁你的时间。”
辛寻南顺着她的意步步退至门外,看着房门在眼前一点点闭上,直到只剩下一条笔直的竖线。她垂首站在门前,低声呢喃:“我一定回来,亲手把它们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