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拼命抵住墙,后脖靠上的那刻才算有些心安,吞了口口水,答:“是老鼠药,前几日御膳房闹鼠灾,他们要去除老鼠的。”
“放屁!”,药包狠狠砸在小九脸上,顿时浮起一块红印,“还敢糊弄我!四儿,你来教教他。”
候在门外的四儿赶忙推门进来,见着吓坏的小九先是一愣,随后挥起拳头砸向小九。不消片刻,血就顺着他突起的骨节往下滴,已然看不清地下躺着的人脸。四儿堪堪住手,回到郑义身边候着。
“再说一次,到底是什么?”郑义问。
“老……鼠……药。”小九从牙关挤出三个字。
郑义嫌恶得用帕子捂住口鼻,勾了勾手示意四儿继续。起初还能有那么两声呻吟,慢慢地就只剩下四儿不断挥拳的声音。
“死了没?”郑义侧身坐着。
“有气儿”,四儿擦了擦手,从外头打来一桶水浇过去,“再打人就废了。”
郑义瞪了眼四儿,不紧不慢地喝起茶来,“不该管的少管,出去吧。”
遭这么一吓,四儿就是有心救人也不敢多说一句,不舍得望了眼已经没人样的小九。他方才这一番只是看着瘆人,实则都避开了要害,剩下的就看小九自己的造化。
郑义当然知道四儿没下死手,走过去把人提溜起来,拍着他的脸道:“告诉我辛寻南入宫的目的,你还能保住偏殿的差事。如有半句虚言,掖廷还缺个洗夜壶的,你自己掂量掂量。”
他一松手,小九顺着墙滑下去,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麻木摇头。
“好!你是个有种的”,郑义怒极反笑,“四儿,送他去掖廷。”
四儿连叫了几个人架着小九往出走,他垂首任由他们拖着自己滑行,左手却紧紧握住袖口。借着他们的力,小九只觉得终于能缓口气,身上的伤似乎也没有那么疼。他轻笑着看鼻尖的血流一路,在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四儿替他抹了把脸,揪心道:“你究竟怎么得罪总管了?”
小九笑了笑,不说话,那里头的确是还没来得及用的老鼠药。他也没有得罪任何人,只是近来在御前服侍,多次得陛下青眼,惹许多人眼红。郑义又生性多疑,身体抱病不说,今天还见他和辛寻南有接触,这才随便寻个由头把他搞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不说,四儿也没了打探的心思。这宫里每日都有人受罚,或不讨主子喜欢,或得罪人,他也不过是见小九这样有些伤春悲秋,至于真相于他不重要。
但毕竟是同僚一场,四儿默默加大力道撑着小九,只希望他能好受一些。而小九早就没有力气,每走一步,脑袋也跟着晃一步,像个泄气的皮球。
啪嗒,似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郑义快步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折子,刚一打开便立刻合上了。他警惕得环顾四周,见没人瞧见,连忙把那折子塞进袖中带回了住处。
出了宫,一向稳重的魏源也开始坐立难安,几番在袖中翻找都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不经意地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您是在担心那折子?”辛寻南试探着问。
魏源木然点头,他写了两份折子,一份主要警示需提前为今年的水灾做准备,而另一份才是为辛氏沉冤的。只是他没有料到今日没能见到陛下,更是连御书房的门都没能进去。
而方才经南丫头提醒,后知后觉到当初刺杀御厨的人兴许就是郑义派去的,眼下折子到了他手中,是否能安然无恙得呈给陛下尚未可知。若只是没能及时递到陛下手中,他还有时间再面圣;可若是被人私心扣下,那才是大事不妙。
魏源闭目回想着,倏地听见辛寻南不紧不慢道:“折子不在郑义手中。”
他长舒一口气,心中安定许多,又问:“那就好,明日我再进宫一趟,必然要见到陛下。”
“您今日冒险带女儿进宫,女儿已万分感激,此后的事情还请义父莫要再管。”辛寻南义正词严,“折子我交给了今日值守的公公,如若不出意外,这会儿应当已经到了凌寒手中。之后不管发生何事,都请义父袖手旁观。”
魏源惊觉自己先前的担心都是多余,其实这孩子的心思远比自己想得要深。他不过是提了一嘴,后续的事情便都安排妥当。就连郑义这一环都在算计之中,看来自己的确是老了。
不过他亦欣慰,唯有这样的心计才能保全这孩子的性命。只是要让他完全不管,他万不会答应。
察觉到魏源的心思,辛寻南思虑再三决定率先出击,堵着话茬道:“义父放心,如果有一天我支撑不住了,一定第一个寻求您的庇护。只是事关辛氏满门,我想自己来。”
见她如此坚定,魏源也不好过分要求,应道:“好,去做你想做的,魏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多谢义父”,辛寻南忍着眼眶里的泪,暗自庆幸在这样的时刻还能有魏家这般鼎力相助的人,而她断然没有不顾一切自保的道理。
她一面希望凌寒看过折子后能够取消与魏家的联姻,替辛家正名,一面又觉得事关皇家颜面凌寒定不会如她意。总之,她绝不会坐以待毙,一个计划在心里悄然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