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过头望着忙碌的孟姣,嘴边挂着浅浅的笑,知足又安定。许久,他收回眼神,眸间染上浓浓的不舍与心疼,极尽卑微的语气恳求着:“我将所有事情告诉你们,换她自由之身。”
宋言晚微微一愣,替辛寻南应下。得到承诺,凌远继续说:“凌和昶只有一个儿子,你们都清楚。”
他平淡地说出这句话,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毫无波澜,“我也很清楚,但是我不认。出生皇家、长在皇家,身上理应流淌着皇室的血,可我偏偏什么都不是。本想着就此安稳地过一生,可惜天不遂人愿,顾菀临死前坐在火场里还念叨着是林子德来接她了,那把火是你们放的。
只有顺着她的意思夺权登位才能活下去,所以我带着林子德的私兵发动宫变。其实,早就知道凌寒的婚礼是个圈套,有辛远崇和羽林军埋伏,可是时间来不及了。”
“为什么来不及?”宋言晚灵敏地捕捉。
凌远玩味地看着同样不解的辛寻南缓缓道:“因为不知道哪一天凌和昶就会撒手人寰,届时皇位便会自动传给凌寒。”
“你的意思是?”辛寻南意有所指。
他笑着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继续说:“他体内有毒,顾蔓下的。看着精神饱满,其实只剩一副空壳子,现在只是茍延残喘。”
辛寻南沉默着低下头,以前魏祖母都说皇室多暗流,她总不以为意,如今不过是见到冰山一角便已经足够震惊。即便是天下至尊的位置也免不了枕边人的算计,终日活在被夺权的担忧当中,而其余的那些消亡都只是附带的代价。
可是凭什么皇家的针锋相对就要他们这些人负责呢?
宋言晚默默往她身后站了站,安抚着她不安的心。凌远不屑地擡眼,言语之间尽是对皇帝的嘲讽,“那夜我从康宁门长驱直入,已经万分小心,却还是中了埋伏,埋伏我的不是别人正是辛远崇、辛玉阳父子俩。纵使林府私兵训练多年也敌不过身经百战的辛家军,很快就败下阵来。
凌和昶吩咐辛远崇将我生擒后送去御书房,他的确这么做了。不过,很快一起伏击我的赵穆转头就捅死了他,威名远扬的大将军竟然那么轻易就死了,也是凌和昶的命令。”
“对了,押我下去时路过一个暗卫,他说亲眼看着康宁门的人死绝了才回来的。”他补充道。
虽早已猜到是皇帝做局,辛寻南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的阿父临死还在为元周的天下征战,然而却只落得这么一个结局。她紧紧捏着拳头,指节泛白,全神颤抖着。宋言晚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她蓄满泪水的眼眸望向他。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嫁给凌寒后辛府还会遭此劫难?”他眉目凄凉地把玩着昔日凌和昶赠他的笔。
“为什么?”
“自古帝王多薄情,他不仅薄情还多疑。五年前辛远崇为你母亲提剑闯宫,五年后功高盖主,试问哪个帝王能容忍这样的人?当然,也怪你将自己塑造得太弱了。”凌远眸间一动,嘴角始终衔着不咸不淡的笑。
宋言晚凝眸瞪了他一眼,复又垂首观察着辛寻南的状态,正欲回怼却感到衣袖被轻轻扯动。他会意,又退回辛寻南身后。
凌远全程看着他们的互动,心里更满意自己的计划,幽幽地说着:“你以为嫁给凌寒用太子妃的身份把辛府和皇室绑在一起便能高枕无忧,但是你忘了母族强势对储君来讲并不是好事。
凌和昶自然担心有朝一日他若不在,辛府会颠覆朝野。这时,你这个体弱多病的好拿捏的女儿出现引起了他的注意。所以只要辛府绝后,留下你一个弱女子安抚辛家军的军心就足够了。”
说罢他轻轻折断那支笔的笔杆,发出脆响。他随手搁到一旁,坦然地看着远处,“他们该来了,别忘了答应我的,带孟姣走。”
“他们是谁?”辛寻南问道。
他没有理会,只是对着宋言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着人赶快离开。宋言晚立刻明白过来拉着辛寻南往来时的那处走,只听见凌远在他们身后喊着:“送你们一份大礼。”
说了这么多话凌远只觉得有些疲惫,慢悠悠地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安然地躺在树下的摇椅上,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自言自语地说:“羽林军把守的废皇子府岂是随意进出的,辛寻南啊,你可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