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一次他又会和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冲在最前头,护着那些命不该绝的孩子。这样一个无法同流合污的“杀手”对黑市而言无疑是颗老鼠屎,于是趁着甘云不在,他们将那些早就该随着目标死掉的孩子全部斩杀。
他回来时小院里静悄悄的,似乎能听到树上的某一片叶子在慢慢凋零的声音。甘云心慌地推门走进去,平时最爱在院子里荡秋千的小竹桃趴在那块木板上,风一吹就跟着晃动;喜欢读书写字的井乐坐在椅子上,脑袋枕在被墨水浸染的黄纸边。
他将十个孩子好好安置后便提刀闯进了黑市的窝点,凡是阻拦的人或死或伤去了一半。战到最后他单膝跪地,眼里是汹涌的恨意,刀尖与地面碰撞着发出锵锵的响声。
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冲上去,誓要把甘云就此抹杀在黑夜里。最后一击时,他实在没有力气对抗,无力地躺在地上等着他们的刀剑捅进身体里。
然而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宋言晚带着他的手下挡在他的身前击退所有杀手,然后将甘云带回宋府。
无人知道他的名字和来历,府里的丫鬟也只听说公子从外头捡了个浑身是伤的乞丐。养了半年左右伤才好得彻底,甘云有心道谢却别扭着就是说不出那个字。
宋言晚清楚他的秉性,借着比试的名头将他留在了身边。
“拳头大小的心长满了窟窿,我以为他是路过好心帮忙,谁知道盯我盯了半年。”甘云握着拳头比划着。
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可怜之余辛寻南并没忘掉甘云的身份,疑惑道:“费了那么多功夫最后却把你派了过来,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甘云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他这个人虽说心眼多但也不是什么坏人,能让他这么大费周章地往你身边塞人,你真的不知道缘由?”
辛寻南想了半晌还是茫然地摇头,若说是为了辛府的权势,可如今辛家只余她一人,说不通。若是为了她,辛寻南自觉凭这么多年在丰都走三步摔两步的架势,没有哪家的公子会傻到看上一个病秧子,显然也行不通。
甘云见她神色变化几次无奈地挠了挠头,一个两个都喜欢在心里琢磨事情,真笨!
“他瞧上你了!”
辛寻南刚要反驳就被冷气呛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胡言乱语。”
甘云也不反驳,单指了指前面的人,胸有成竹地对着辛寻南挑了挑眉,“不信?我现在就把他拉过来,你自己问。”
辛寻南见他如此笃定,心里微微动摇,有些不自然地瞟向后侧的墙。随即收回余光,不经意地扯动嘴角轻笑,“无趣,别忘了我是你的主子。”
他蠕动着嘴唇到底是没有反驳,虽然心里百般不愿意但一想到来前打赌又输给宋言晚两百两,讪笑着点点头。可越是干坐着陪她,他心里就越发想把旁边那个人拽出来。
他心里默数着,直到数到一百时终于忍不住“砰”地锤了下柱子后气势汹汹地往前去,不多会就把宋言晚拖了过来。
他站在两人中间,对着宋言晚一阵牢骚,“你们心思太活我玩不明白,赶明儿就接个单子把那两百两还给你,谁都别做我的主子。这个护卫你自己当去吧!”
说罢忍着嘴角的笑意扭头离开,然后悄悄躲在墙后,露出黑漆漆的眼珠,滴溜溜地在两人间打转。辛寻南诧异地看着来人,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两步。
纤长的手指轻轻扭住衣服,褶皱往里旋着汇到一处,辛寻南踌躇地盯着自己的脚面一时分神,难道真如甘云所说?
随后她又否定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父兄的遭遇告诉她想要保护身边的人只有自己站在最高位上才有用,先前已经在太子身上吃过一次亏,如今断不能再把任何希望依托在旁人身上。
思及此,她摒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猜测,一双眸子慢慢变得清明坚毅。
“阿南。”
“宋公子。”
两人一同开口又同时噤声,默契十足地对视一眼后将视线移开。宋言晚端坐唇边染起一抹笑,满目温柔地从她手里拿走酒杯,把汤婆子塞了过去,“万事不必剑走偏锋,前路自由人探。可还记得此话?”
辛寻南不为所动,盯着汤婆子不应声,又听他说不论何时,都有他在。她不屑地瞟了一眼,将手里的东西递还回去,沉声道:“一时的东西也只管一时,我以为你懂得。”
他落寞地垂眸,她还是不信自己。他想装作无谓地挤出一点笑却发现嘴角似有石头压着似的提不起来,明明已经料到的事情,可在听到她的声音时依旧止不住地心脏抽动。
他掩藏好失落,用平淡的语气继续说道:“无论信与不信,我都会与你站在一处。”
她有片刻愣怔,脑海里浮现着当初凌寒说与自己同进退的情形,然而大婚当夜她却失去了世间最重要的两个人。
罢了,是她太过天真以为有太子妃的身份便能高枕无忧。如今已成定局,她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再上当。可
不知怎的宋言晚说出这番话时,心底依旧觉得他,不会像凌寒那般暗地算计,不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辛寻南啊,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她压下心头没来由的信任,半倾的身子往前压着,审视着身边人,“舒梁皇子也这么爱开玩笑。费尽心思让孟姣泄露你的身世,究竟所求为何?”
宋言晚悬着的心沉了几分,她恼自己那时的算计,想来在她心中还是有些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