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清瘦的辛寻南在他怀里显得更加娇小,苍白如纸的脸顷刻烧得通红,顺着耳后直至脖间,宽厚的衣袍下骨头根根分明,
有些硌手。
他将人放在床上,沾湿的帕子在嘴唇上轻轻擦拭着,水滴不过刚刚落到唇间瞬即消失得无影无踪,濡湿的那一小块地方只是丰润了片刻便再度干涩。他焦急又轻柔,不厌其烦地轻点唇瓣。
“去请大夫。”他嘶哑的嗓音透着急躁。
甘云一刻都不敢耽搁,跑遍了城里几家颇负盛名的医馆。可他们一听诊治的是醉仙楼的人纷纷找借口脱身,更有闭门谢客的,跑到最后一家时甘云不声不响地先把人绑了扔进车里带到醉仙楼。
大夫哆嗦着往前走,简单瞧一眼床上躺着的人不肯上前把脉,甘云见状狠狠推搡了一把啐道:“医者仁心也不过如此!”
“竖子!”大夫气得发抖指着甘云敢怒不敢言,冷哼着搭上脉沉思片刻当即收回手,上下打量着衣着贵重的辛寻南惊道:“她竟是女子!”
“请您施以援手,在下感激不尽。”宋言晚瞪了眼随时要发作的甘云,奉上足足一袋的银子。
大夫有些动摇,又碍于凶神恶煞的甘云时刻盯着,他颤颤巍巍地收下,面露难色道,“急火攻心加之思虑深重,药石能解躯体之毒难医心头之患。”
“废什么话,能治便是能治。”甘云毫不留情地斥道。
大夫憋屈地别过脸,拿起笔写下药方塞给宋言晚,嘱咐几句后连连摆手往出走,嘴里嘟囔着定不能让旁人知自己替醉仙楼的女子医治,否则只怕坏了他的名声再无病人登门。他眼里闪着泪花不舍地看着随身多年的药箱,哀叹一声将它扔在一旁拂袖而去。
宋言晚俯下身子捡起,“请留步。”
大夫闻声停下脚步,回首看着他,视线不自觉地下移到箱子上而后默默挪开。
宋言晚亲自将药箱交到他手上,尊敬一拜,“先生大义,在下铭记于心。今日之事断不会叫旁人知道,亦不会污了先生名声。只望他日若有人问起先生是否见过此人,还请先生遮掩一二。”
大夫凝眸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辛辛寻南,隐隐有些后怕,方才竟眼拙到认为她是哪个富户的姘头。
眼下只看她身着衣物便知价格不菲,又有这样一位尊贵的公子侍奉左右,想来她的身份并不低。可这般富贵的人却也需要他这样的市井大夫,只怕背后牵扯颇多。
他颤颤巍巍地背上药匣子,斩钉截铁道:“今日不曾医治过什么人,只是在下一时鬼迷心窍想来瞧瞧这醉仙楼的盛况。”
宋言晚再次压上一袋银子,满意地舒眉,“我亲自送先生。”
他连忙退却,白着脸自己往回走,险些被门槛绊倒在地上。他像护食的小狗似的抱着自己吃饭的家伙,心慌意乱地快步离开,生怕晚一秒身后的血盆大口就将他吞回去咽进肚子里。心里越慌乱脚步就越快,两条腿倒腾得快要打结,压根没注意到前头正站满黑压压的一堆人,砰的一声撞到了坚硬的铠甲上。
他龇牙咧嘴得捂着脑袋,下意识地哎哟一声。正要开口责骂,入眼的就是一把明晃晃的利剑。他连连后退,眼睛四处瞄着找退路。
“不用找了,所有出口都有人看着。”凌寒幽幽地说着。
他这才缓过神来,愣愣地看着凌寒的脚。随即肩胛上便多出一只手,五指张开卡住骨头狠狠地用力一捏,他吃痛地闷哼一声求饶道:“官爷,不知小的犯了何罪?”
凌寒勾了勾手,那侍卫才把人松开,他上前一步替大夫整理着衣领似有埋怨地说:“先生是治病救人的,比不得你们,怎能如此粗鲁。”
侍卫恭敬地抱拳,道了声是后转向大夫,“对不住。”
凌寒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他,又看向大夫,“这才对。在下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先生,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大夫下意识想拒绝,可看到他身后站着的那帮人当即脸色沉了下去畏畏缩缩地点头。凌寒满意地扬起笑脸,用手轻轻点着眼角说:“您医治的是位女子,眼角这里有颗红色的痣。”
他眼神飘忽,默默低下头,手微抖着拽紧药箱的背带,不肯言语。
凌寒也不着急,意味深长瞥了眼他隐隐泛白的指节,语气轻缓地说:“她身边还有位公子,长相柔和但不失英气,说是气宇轩昂也不为过。”
大夫把头埋得更深,眼珠紧盯着自己的脚面,呼吸都短促起来。那侍卫当下拔出剑立在他面前恐吓着:“太子问话,还不速速回答!”
他惊慌地擡起头对上凌寒微弯的双眼,虽是笑着却感到一丝冷意。他立刻移开视线,指关节更加清晰似要戳破皮肉。凌寒满不在意地觑了一眼,“若我说对了只管点头就是,不为难你。”
他立刻跟啄米的小鸡似的连连点头,眼瞧着跟前这些人缓缓让出条道,他赶忙低头小跑着出去。凌寒收回视线,独自一人走上楼去,静静地站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