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第 27 章(2 / 2)

鲜血和着尘土粘在裙摆,冰冷的甲胄将她的手指划破,流出汩汩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她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痛楚,孤立无援地站在尸体中间。

她麻木地看着血肉模糊的双手,任由寒风呼啸着卷走脸上的泪水。

“阿南,阿南……”

似乎阿父和阿兄在喊她,但是擡头那一瞬间的清明告诉她刚刚的都是假的。辛寻南跌坐在地上木讷地看着四周,此刻陪着自己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她无声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连一句阿父都呼喊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辛寻南又爬了起来,继续在漫漫的长道上找着父兄。忽地,她瞥见有一人的身边躺着支碎掉的碧玉簪子。

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翻开趴在他身上的另一个人,辛玉阳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残破的甲胄几乎完全脱落。他的手里紧紧握着另外半截簪子,破口处染上泛着点点珠光。

辛寻南一手捧着他的脸,一手轻轻擦拭着面颊上的灰尘,“阿兄,你最怕弄脏你的脸了,阿南替你擦干净好不好?你快点醒过来,明天、明天还要和安阳公主成亲,她还在等你呢。阿兄,你说话啊……”

她拼命地擦着,模糊的视线里是一片猩红的痕迹,指尖密密麻麻的痛钻到心底,“对不起阿兄,阿南弄疼你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只有自己能听到,又似乎只是在说给自己听。她把那些已经成碎片的甲胄拼凑到一起给玉阳穿上,微笑着看他,“阿兄是世间最英勇的男子。”

宋言晚从宫门的尸堆里爬出来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远远地瞧见她一人坐在数万的尸体中间茫然地撕扯着身上的喜服,心脏阵阵地抽痛。他忍着拉扯伤口的疼痛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喊着:“辛姑娘。”

辛寻南空洞地循声望过来,低声呢喃,“阿鱼,你来了。”

“是我。”他扔掉手里的木枝跪在身边将她拥进怀里,轻抚着后背。

“我没有家了。”

怀里的人仰着头,泪水从眼眶肆意地流出沾湿他的胸口,漫过伤口时刺痛席卷全身也不及他心里的痛。他紧紧地抱着她轻薄如纸片的身体心如刀割,“阿南,我愿做你的家。”

宫墙之上那支蓄势待发的箭慢慢收回了箭筒,弓箭手轻叹一声悄然离开回去复命,他只当今夜不曾见过他们。

御书房内,凌和昶亲耳听到辛氏父子已经战死的消息时露出了久违的笑,连着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药。

郑义欣喜地接过药碗,使了个眼色就带着众人一并退下去。房内只剩下悠然自得的皇帝和被堵住口舌一脸愤恨的三皇子。哦,不,他现在只是罪人凌远。

凌和昶瞟了一眼五花大绑的“儿子”,把玩着拇指的扳指漫不经心道:“这个眼神倒是有几分像朕的儿子,可惜假的终究成不了真的。”

他忽然摘下扳指扔了过去,凌远吃痛闷哼一声随即擡头死死地盯着他,冰冷的眸子里射出两道寒光。

对,这才是篡位者该有的野心。

凌和昶甚是满意地看着他,时不时地说上两句刺激刺激,然后再瞧着他愤恨的模样心里就舒坦得很。

大概是逗弄一个不会说话的玩具很是无聊,他缓缓起身扯掉凌远嘴里的布条,似笑非笑地捏着他的脸颊,“啧,这性子与你母妃如出一辙,不过她在朕面前可从来不敢这么放肆。”

“呸”,凌远摆脱他的手嫌恶地啐了一口。凌和昶也不恼怒,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他的脸,就好似真的在他身上找林蔓的影子一样。

又啐了一口。

凌远凝视着他一张一合的嘴,低低地笑了起来,“比武招亲时,你放纵那些官员将消息透露给我,让我看到了希望。又在我调兵入城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出父慈子孝的模样,实则心里恨透了我,引我入局,好给你那个无脑的太子铲平阻碍。

不过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连辛远崇都算计,也对,他功高盖主,换作是我也寝食难安。不过他死了,谁替你的凌寒保驾护航呢?你这么着急,是因为活不久了吧。”

他轻蔑地看着凌和昶骤然黑掉的脸,继续说道:“我想想满朝文武谁合适呢?魏源最是衷心,不过他若是知道自己的挚友死于你之手,你猜他会不会生出异心。又或者是太傅之子宋言晚,他心计谋划不亚于你,不过他可不是元周的血脉啊。”

凌和昶扼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再说出那些不敬的话。渐渐地凌远的呼吸弱了下去,他从牙关挤出三个字:“绿帽子。”

箍着脖子的手微不可察地轻晃一下然后指尖慢慢离开他的皮肤,只留下几道红痕。凌和昶负手而立,冷哼道:“死太便宜,朕要你替你母妃看着朕的儿子是如何登高位、谋盛世的。”

“你不配提她!”,凌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中闪过不屑,“你这么自信能稳住军心,是想着利用被困在东宫的那位辛家遗孤吧。我尊敬的父皇,你怎么想不到去看看她还在不在你精心编织的牢笼呢?”

凌和昶双眸微紧警觉地盯着他,转念一想辛寻南体弱又无身手,插翅也难逃出重兵把守的东宫,“一介女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