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心想着凌和昶就要死在自己的毒药之下便抑制不住地高兴,凌远恐惧地看着她,这不是他温柔似水的母妃。是母妃说父皇偏爱聪明的孩子,他才起早贪黑地温习功课;也是她说太子优柔寡断难当大任,未来的元周需要一位果敢的君王,他才起了夺权的心思;更是她说被发现身世会死无葬身之地,他才拼了命地去掩盖那样的丑事……
而那样一个美好的母妃如今面目狰狞地揪着他的衣领威胁道:“你若得不到皇位,母妃也活不成了。”
他浑浑噩噩地扯下梁间悬着的白绫,将吵着闹着要自尽的林蔓按住,跪在她面前声泪俱下地说着一定会满足她的心愿。林蔓达到目的,随即恢复往日的形象,轻轻地抚着儿子的脸柔声说:“远儿,母妃真的不想在这冷宫待着,你救救母妃。”
凌远失魂落魄地回府,脑子里闪过林蔓时而疯癫时而凄苦神情,心乱如麻。以往总会着一身红衣哄他的孟姣却罕见地没有出现,今日他迫切地想见到她的笑脸,却寻遍整个皇子府都不见踪迹。
他知道她是宋言晚的耳目,却贪恋她身上的烟火气,由她在这府里闹腾,早就明白会有这么一天。
他看着安静的院子有一刻失神,走了也好。
日上三竿林蔓被打入冷宫的消息传遍丰都,与之一起的是林府满门抄斩。消息递到辛府时,辛寻南正敬重地给阿母奉香。采菱跟在身后欲言又止,心里只期盼着大公子赶紧出现。
好在尚未走出院子便被拦住,辛玉阳横在两人面前严肃道:“采菱带姑娘回去。”
“阿兄!”辛寻南瞪着他,一双眼睛已变得猩红。
他掰开她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仔细地揉捏着被指甲嵌红的地方,心疼道:“你为阿母做得已经够多了,剩下来的交给阿兄与阿父,好吗?”
辛寻南空洞地摇了摇头,颤抖的手攀扯着他的衣袖,哽咽着说:“林蔓还活着!”
“阿兄知道,她早晚会付出代价的。”
辛玉阳擡眸瞧了一眼采菱,后者便心领神会地一记横刀劈在她的后颈。他将人抱回房间,深深地看了眼泪痕斑驳的妹妹,毫不犹疑地转身离开。有些事情应当由他这个做阿兄的来完成,她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迈过心里的那道坎。
林府满门抄斩之后,丰都安静了三日,终于迎来一桩喜事,至少对那些不明就里的人来说是件喜事。一道圣旨将昔日的将军府擡为永安侯府,太子的婚事也跟着落听,定在了下月十八。辛府瞬间变成丰都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文武百官以各种由头送来贺礼。
在辛氏父子的推波助澜下,凌远趁机向陛下请旨将林蔓接回了皇子府终生囚禁。他本以为母子团聚就是最好的结局,却没想到林蔓并不领情。她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个不孝的废物,竟然认贼作父。凌远不愿搭理她的疯言疯语,将她锁在偏院一日三餐地侍奉着。
辛寻南潜入皇子府的那一夜,皇子府偏院的角落里堆满了酒坛,林蔓的屋子里蔓延着酒味。林蔓正对镜抹着胭脂,她指尖轻轻扫过脸颊看着镜子里显露的人影娇俏一笑,转身看着辛寻南啧啧感叹。
真是和那个女人一个模子出来的,一样的让人生厌。
“林子德死在狱里,临死时还唤着你的名字。”辛寻南面无表情地说着。
她描眉的手顿住,轻啧一声擦掉多出来的那部分,毫不在意地说:“死便死了。”
辛寻南并不惊讶她的表现,只将林子德自尽之前的那番话全部转予她:吾此生诸多辜负,唯念蔓蔓吾妻一生凄苦。今以吾一人之性命换余数年安康长宁,勿念。
林蔓慢条斯理地轻掸衣袖,讥讽道:“当年为了他的仕途,把我拱手让人时,怎么不见他伤心忏悔?临了演一出情意绵绵就以为我会原谅他?笑话!”
她说得越是慷慨愤懑越无法掩藏眼角的点点泪光,辛寻南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她的背影从起初的挺直变得慢慢轻颤。她将那块绣着兰花的帕子递过去,林蔓接过轻轻拂去眼泪,然后将那一方帕子展开细细端详,“原来是它露了馅。”
她随手扔下,那帕子飞舞着沾染上烛火,火苗慢慢吞噬将它变为灰烬。两人一前一后坐着,屋内的亮光渐渐变暗,暗到辛寻南只能看清她的侧影。
她微微勾起嘴角侧目看着辛寻南,擡手将烛台取下扔进床榻,“你倒是个孝顺的,不如跟我一起去见你阿母,也好在
辛寻南不解地看着她,只见那烛台落下的瞬间床榻便被大火包围,她要自裁!等明白过来时屋内已经燃起浓烟,林蔓就缓缓地坐在火中,微笑着看火势大涨。
“夫君,我们一起走吧。”她端庄地坐在那里,脸上挂着恬淡的笑,一如当年初入林府时与林子德相见的模样。
辛寻南忽地感觉到臂膀被人一扯,还来不及反应她便被拽出了三皇子府,她看着熟悉的背影心里安定,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走。一路无话,直到辛府后门她趁其不备扯掉他的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