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法阵一开始应是那赵兼明设下的。”常乐摩挲着自己的指尖,“阵法气韵流动不休,虽说古板,却衔接极好。是赵兼明的风格。”
她已经数次见过赵兼明的阵法,更是因为对方,得了白鹿书院的符文传承。在一次次的观摩、计算、对抗之中,她早就已经明了赵兼明的风格,因为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这点。
“一开始?”许应祈道,她看了陷入沉思的常乐一眼,悄悄地伸出手,手掌间用了灵气和最为上乘的剑法的巧劲,轻柔地托住常乐,而没有让常乐感觉到她的体温从而从深思里回过神。
她担心回过神的常乐又会如此前那般疏远自己。
所幸常乐在这些年里,实在太过习惯与许应祈在一起了。
她们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一呼一吸之间早就将对方的存在纳入了自己的感知中,成了如呼吸一样自然而然的事情。
常乐甚至没有察觉到许应祈的动作,就被她轻柔地托住,往一旁的桌旁走去:“不错,正是一开始。后来或许觉得无望,也或许有了新的想法,赵兼明或许已经放弃了这里。但是他们还没有放弃。阵法里加入了剑门的剑阵,也加入了仿造赵兼明阵法的阵纹。”
“赵兼明的阵法来自白鹿书院的真传,天地符文。”
恰好这也是常乐会的,因而她很明白其中的差别。
“赵兼明或许曾教过他们一些阵法,但核心真意却并未告知。因而他们添加的阵法便如照猫画虎,时常有画蛇添足的地方。”
主打一个能用就行。不过也正是因为这般,解起来尤其费劲。
许应祈应道:“是这样。”
她扬起头,看到桌面上摆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是卫父卫母托王广浩带来的,也有些是许应祈自己无聊时胡乱涂画的。
她急忙一挥手,剑气掠过,悄无声息地将那些东西堆到了自己的床头,露出干净的案台。
许应祈又倒了一杯茶,塞到常乐的手中。
常乐只觉得手中一重,这才回神,抬眼看着许应祈。
许应祈冲她笑笑:“乐乐说了好多话,会口渴的。”
常乐沉默无言,她坐在凳子上,看到许应祈站在身边。随后她慢慢地喝起水来。水一入口,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们给你喝的就是这东西?”
地下水,冷嗖嗖的,还带着一股矿物质的味道。
若是凡人喝,只怕没几日就要病倒,真就仗着修士身体好,随意对待了。
她猛地将杯子重重地往桌面一放,两者相撞发出一声响。
许应祈唰的一下就蹲下来了。
常乐:“……”
她微微侧头,看了眼许应祈的膝头,见她果真是蹲着,而不是跪着,这才悄无声息地松了松手,问:“你蹲下做什么?”
她的话音冷清,模样也冷清,看着就不是此前那样总是看着自己笑的模样。
也不是此前一次次撩拨自己,让自己忍着的样子。
许应祈眼角垂着,轻声道:“乐乐,我知道错了。”
“你是为了剑门,为了我,准备万全,何错之有?”常乐又喝了一口水,她发现这水倒也有好处,心头的火气被冷冰冰的水一浇,熄了大半,变成硬邦邦的闷气。
许应祈垂着眼:“我不该不提前对你说,我不应该瞒着你。”
“我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常乐用力将水杯落下,她的眼光落在许应祈的脸上:“我常乐,就是这样不通人情的人吗!”
许应祈有些无措,她抬起头来看着常乐。
常乐面色如霜,只是看着许应祈。
许应祈心中陡然闪过了一丝慌乱来,从前常乐对她也不是没有生气过,但她们两总会很快地和好。
而这一次却与从前不同了。
许应祈伸手,想要抓住常乐的衣摆。但常乐微微一扯,将自己的衣摆扯了回去。
她低头,看着许应祈的脸。许应祈变幻成卫朝光的样子,但这副神情又哪里有半分卫朝光的影子呢?
许应祈的神情落在卫朝光的脸上,于是这副面容也随之变幻了模样,变得熟悉起来。但这终究不是常乐熟悉的脸,于是熟悉里又透出了陌生。
许应祈张了张口,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错在了哪里。
而在这个档口,常乐已经站起身来,看那模样就要朝门口走。
“乐乐!”
许应祈喊了一声。
常乐原本不想理会,但此前许诺最后离开,她甚至没有看到她最后的模样。常乐的脚步又顿了顿,她回过头来,看着许应祈。
许应祈原本是蹲着的,如今情急之下,一只脚已经跪下了。
常乐道:“把脚抬起来。”
许应祈急忙站起身,她看着常乐。
常乐的手按在了门扉上,她抿着唇:“你为何要自己来,而不是让卫朝光来呢?”
许应祈呆呆地应道:“卫朝光不过元婴巅峰,还未炼虚,很容易出差错。”
“那么唐欢呢?宋怀恩呢?”常乐又问。
许应祈则道:“他们的变化之术总没有我那么好,更何况他们还有他们的位置和责任在。”
听上去毫无办法,但其实只要想一想就知晓,也并非是毫无办法的。只不过是许应祈已经习惯了,她习惯冲在最前方,为剑门的弟子们挡去一切。
这样不好吗?
这样当然好,若不是许应祈如此,又哪里会有其他人对剑门的认同。
可是常乐会心痛。
若是剑门有难,那自然应该奋力拼搏,不惜性命。但常乐也总是想要让许应祈自惜一下自己,不要总是那样拼命,不要总是在危难的时候总是想要牺牲自己。
常乐说道:“既然你没事,我如今也已经看到,那我自会禀告掌剑。”
“乐乐!”许应祈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但回应她的只有无声无息合上的门扉。
常乐大步朝前,避开值守的人,蹲回自己此前一直蹲着的大树上。
她看着落下的夕阳,忍不住沉沉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或许也是气的是我自己。”
常乐小声说道,声音消散在夜色里,谁也没有听到。
变故是在中夜发生的,常乐先是感觉到一股躁动,这样的躁动有些莫名,像是空气中多了一丝焦躁的不安。
常乐抬起眼来,她的目光穿透夜色,很快看到了王广浩的模样。
王广浩急匆匆地进了地下,很快就带着人和许应祈一起离开。
常乐猛然直起了身子,她看着远处。
此前王广浩不论是对许应祈还是卫家父母,都没有露出过分毫的打算,如今看来,应该是有变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