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此处,许应祈顿了顿,又道:“道侣也不是非要一男一女,我看城中的凡人,老了也是男的跟男的一处,女人跟女人扎堆的。既然如此,为何非要一男一女?”
常乐一时无言,说得好有道理。
仔细想想,自己之前如此纠结的事情,在这里竟是一种人人接受的常识……
许应祈道:“修行讲究财侣法地,能遇到同修道侣,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所以”她的唇角勾起来,露出了那潜藏的得意,“他们羡慕还来不及。”
常乐闻言,抬头看着许应祈的模样。
挺着胸膛,仰着下巴,眼睛得意地眯起来,要是有一条尾巴,那一定是高高地扬起来,缓慢而骄傲地摇摆着,透着十足的神气。
让人一眼就看透。
常乐低头笑出声来,她的手按住了许应祈的肩头,抬头看着天空,忽道:“雾散了。”
连续十日的雾气确实散开了,露出了晴朗的天空,以及团成团的白云。
湛蓝的水体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咸腥气,是海的味道。
“出来了?我们就快到了。”
唐欢的声音响起。
常乐挣扎了下,就跳下许应祈的怀抱,跑到船边,手按住船舷低头看着下方的海洋。
她出生在一个内陆城市,小时候曾看过海,但记忆不多,隐约只记得看着无边无际的灰色水面时,心中升起的巨大的恐慌。
但是此刻,这片海洋在眼前展开,像是一匹蔚蓝色的绸缎,海浪拍打着,发出哗哗的声响,像剑门里虚鲸的鲸歌。
“真美。”
常乐说道。
“我蓬莱宫的景色自是全天下最好的。”
前方带路的弟子扭过头,露出了傲色。他指着前方道:“诸位贵客,前方就是蓬莱岛,还请收起结界,以防龟神误会。”
“龟神?”
常乐闻言抬头,顺着弟子的手指看去。
只见海水之中,托起一头巨大的海龟。哪怕是在天上,也看不到乌龟的全貌。
与这巨龟相比,他们这艘飞舟就像是一个小小的蚂蚁一样。
它懒洋洋地浮在水面上,四肢相隔许久才会滑动一下。
每一次摆动,水花就会激荡起来,激起极高的浪花,浪花拍打在它的龟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海龟的壳上则累着厚土,无数的植物伸出根系,让泥土牢固。而无数缭绕着云气的楼阁亭台远近错落,像是神仙景象。
“这就是我们蓬莱宫。”
常乐听到弟子说,他的声音里带着自豪与骄傲。
“是没有凡人在的纯粹之地。”
“又来了,这种论调总是让人不快。”唐欢压着声音,其实根本笃定了所有人都听得到。
那弟子面色有些不快,他回头,目光在许应祈平静的目光里顿了顿,这才转过头,憋着气引导飞舟落下。
码头处已经停了好几个飞舟,上面的旗帜有些常乐很熟悉,比如唐门的,青蚨门的,也有许多常乐很陌生。
“来了这么多人。都是来看约战的么?”唐欢问。
那弟子笑了笑,眼中没有太多的笑意:“剑君唯一的弟子,谁不想看。”
其实想说的是谁不想看剑君唯一的弟子被打败呢?
唐欢笑:“你们蓬莱宫,倒是有信心得很。”
那弟子不再说话,前方也发出了杂乱的声响,有人来了。
那弟子跪地,大声道:“宫主!”
宫主?
常乐抬眼,眼前的一群人,衣袖飘飘,装饰繁复,脚下踏云,宛若仙人一般。
为首者衣裳妆容尤其华贵,她朝常乐微微一笑说道:“原来你便是剑君弟子。是叫做常乐是吧?”
常乐年纪小,辈分不低,哪怕是天机老人也只敢称常乐为小友。
但此人说话之间,却将自己提到剑君的那一辈,说话做事皆是将常乐当做小辈看待。
唐欢眯起眼来,她的手指轻轻地抚过自己的扇面,低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与我家剑君同辈?”
为首者朝唐欢看来,面色一沉,手指一弹。唐欢将扇面一展,猛然收拢间用力一拧,只见一道银光疾飞出去,撞向一旁的山石。
山石顿时崩裂,哗啦啦落入
此刻唐欢周身威压也跟着泄出。
那女人看向唐欢,声音低沉:“炼虚境。”
她看向身后的人,那人隐匿地朝她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晓。
“哎呀呀,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炼虚了。还没来得及告昭天下……你们蓬莱宫孤悬海外,不知道也正常。”
炼虚境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强者了,大多数可以排得上号的宗门掌门,也就在这个境界。
蓬莱宫也不例外。
她默默地看了看唐欢,没有继续说话,只道:“孤山剑门是这次的贵客,来者是客。请随我来。”
说完她转身便走,此前的种种就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唐欢收起扇,对常乐笑:“师叔祖,你先请。”
常乐小声道:“唐长老你竟是炼虚了。”
“侥幸侥幸。否则的话,掌剑也不放心让我带队,对不对?”唐欢笑,眼中还是带着几丝得意,冲常乐眨眼。
常乐也笑,她的手被许应祈牵着,抬起头,看着前方有人回转头来,正看着她们说笑。
那是花兰因。
只是记忆中那个总是张扬的人似乎有些改变,她的眉眼之间笼上一阵轻愁。
她转头,对前方的人说了几句,这才转身,走到几人的面前。
“师尊事务繁忙,我自请先带你们去庭院中,晚上会有宴席请诸位宾客。”
花兰因道,她身上还是那身红衣,说话的时候,神色倒是比此前更生动许多,就好像那丝愁绪是自己的错觉一样。
常乐点头,道:“好。”
是常乐开口而不是修为更高的唐欢。
显然孤山剑门中其他人是给足了常乐身为剑君弟子的尊重,并未因为她的修为而轻慢她。
花兰因点头带路,她看向常乐,再看向她身边的许应祈,对许应祈行了一礼:“许师姐,当初多谢你。”
许应祈道:“是掌剑的命令。”
她说着,眼帘垂下来。
当初宋怀恩是因为蓬莱宫与孤山剑门还算交好才拜托到她这里。
如今看来,他这个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花兰因叹息一声,知道对方不领情。她又看向常乐:“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元婴了。”
常乐挠挠头:“侥幸侥幸。”
花兰因道:“剑君弟子果然不同凡响,作为你的敌手,是我的荣幸。不过我不会留手,还望你也同样慎重对待。”
她说完,深深地看了常乐一眼,转头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