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馔玉推开门看到如此师慈徒孝的一幕。她下意识地朝崔渺然的方向看去,只见崔渺然托着下巴正看着他们,嘴角带笑。
烛火微微晃动间,将崔渺然那淡然的脸上也镀上一层脉脉温情,就好像本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落到了凡间一般。
钟馔玉的心头微动,崔渺然就已经回过头,看向了钟馔玉:“你们回来了。”
钟馔玉道了声是,她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似乎有些落寞。
但常乐已经跳了起来:“来来,交换情报。”
一旁的温如玉温声道:“常道友,你还有八十张大字未写。”
常乐打了寒颤,来自内心深处对于老师的敬畏,恭恭敬敬地说道:“我之后一定好好写。”
怪她一心只想孔雀开屏给师姐看最终的效果,又拜了一个老师,颇有铁尺樗的风范。
温如玉放过了常乐,也跟着看向了钟馔玉。
钟馔玉坐在座椅上,拉了拉领口透风:“累死我了。”
她想要拿茶壶,却见崔渺然已经推过来了斟满水的杯子。于是方才心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顿时全消,她冲着崔渺然一笑,拿起杯子一口饮尽,声音也甜腻腻的:“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常乐挑起眉梢。
崔渺然不为所动:“你眉间有郁结,可受了什么委屈。”
钟馔玉心气顺了,笑起来。她是青蚨门人,自小就教导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因而总是爱笑。大笑、浅笑,总是笑,只是很少会如现在这样笑得一点意义都没有。
俗称,傻笑。
“这黄四荣,倒是由着我查,不过么,全是纸面上记的账目。”说到这里,钟馔玉用力拍了下桌子,“给我在这里使坏呢!”
常乐有些疑惑:“你不是这一届的大师姐么?又是掌门亲传,怎的他这样对你。”
钟馔玉道:“我们门派与你们不太相同。我们是每百年按每个峰头赚钱多寡,再附带修为、评价等综合评价,最后定下这人是否为这一届的掌门。同时大师姐也要看赚钱能力的。轮流坐庄,轮值掌门和大师姐或大师兄。”
常乐不禁问:“那分红呢?”
钟馔玉眼睛一亮:“你也知道我们有分红的?那便要看出资多寡了,也有人可以从最早出资的人手里买份额。”
常乐:……怎么搞得有点像是合伙开公司似的。
但是想想青蚨门这门派,又觉得莫名合理。
“继续。”崔渺然敲了敲桌面。
钟馔玉便清清喉咙:“黄四荣是城主,有一定的独立的权力。我这次是代表青蚨门来的,他内里肯定不干净,想让我知难而退。”
常乐点头,懂了,分公司不想总公司管太多。
说话间,只听外面有人敲门,钟馔玉提高了声音:“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了一群人,手里拿着一大摞本子,他们放下躬身:“贵客所要求的东西,都已经在这里了。还有其他需要,城主已打过招呼了,只管吩咐就是。”
钟馔玉笑道:“有劳。”
说着,她又给所有人分了一个小红包。大家就笑眯眯地说上几句吉利话,离开了。
常乐看着这些账目咋舌:“你得看上多久啊……”
钟馔玉道:“这便是他的故意了。我今日看了几本,确实是真账本。但他笃定我等游学,不可能将三年光景都耗在这账本里。哼,当真是好算计。”
她说着,脸色微微一沉,但旋即就又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不过么,我也自有妙计。”钟馔玉转头看向温如玉,“温道友……”
温如玉身子一僵:“我也看不完。”
钟馔玉笑道:“我知你们藏书万千,浩如烟海,定然是有分门别类的法门吧?我只需温道友提供一些帮助罢了。”
温如玉正要说话,钟馔玉已经掏出了一袋灵石放入温如玉的手中。温如玉在一瞬间的沉默后,钟馔玉已经又掏出了两袋放入温如玉的手中。
温如玉闭上了眼睛,道:“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
钟馔玉笑起来,她又转头看向崔渺然。
崔渺然沉默片刻,道:“此地天机屏蔽,算不出大势,但若以先天八卦起卦,还有几分准确。或许能给你一点帮助。”
“如此甚好!!”钟馔玉抚掌大笑。
“师叔祖……”季寻春挪到了常乐身边,“我们剑门里有没有什么法门可以用上的?”
多好的赚钱机会呀!
常乐看得眼花,也小声回道:“我也想知道啊。要不我修书一封问问掌剑……或者师姐……剑君?”
季寻春叹息:“书信一来一回,需得花上不少功夫……合该人家赚这泼天富贵了。”
常乐双目含泪:“学好数理化,果然是走遍天下都不怕啊。”
剑门打打杀杀的,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这泼天富贵,终究跟她们无缘。
钟馔玉看了眼孤零零的剑门两个,她顿了顿,这才道:“你们在城中可有什么发现?”
常乐便将今日见闻都说了。
“这神像确实有几分诡异。但也不知两者是否有联系。”钟馔玉垂头沉思了一会儿,她皱着眉头,在原地转动,犹豫不决。
而崔渺然则伸手点了几下,在地上画出一道卦象来,道:“天地不交,万物不通。此为天地否,互为因果之相。”
“如此说来,还是得查。”钟馔玉一击拳,下了决定。
常乐笑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们便分开继续查好啦。左右你们这里我们也帮不上忙。”
季寻春默默点头:“看着还让人惆怅。”
常乐补充:“还残忍。”
看别人赚钱,确实残忍。
钟馔玉闻言,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先这样定了。出门开销,算我账上。”
既已商定,几人也就各自回房中。常乐一入房门就见桌边停着一只纸鹤,那纸鹤颇有灵性,见常乐至,立刻扑扇着翅膀飞了过来。
常乐又惊又喜:“是师姐的回信!”
此前常乐还接到过几次师姐的回信,可是最近师姐一直没有回信,这也是为什么常乐着急三日一次“视频”的原因。
不看一看,她总觉得不放心。
常乐将信展开,似乎还能闻到上面的墨香气息,像是将将写成一般。
常乐悄悄地凑上前,轻轻地嗅了下,又不好意思地退回来,嘿嘿地傻笑了下,这才看上面的字。
都是一些家常话,却也是事无巨细,说周围的景色,又说沿路看到的,吃到的,让人烦心的师弟师妹。
常乐慢慢地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轻轻地叹息,最后将信纸放在心口处,抱着睡着了。
远处的剑君抬首看着天边的钩月,放下蕴满墨汁的信纸,又甩了甩手,委屈地扁了扁嘴:“还要我代笔回信……”
“乐乐,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认出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