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道路再一次显现出来,而在前方,则是散发着微光的白芒。
像是某种结束的预兆一般。
常乐抿了抿唇,缓缓朝前行去。
白芒闪动过后,她又一次站在了高台之上。很快,她就感觉到了被注视的感觉,她身上的汗毛陡然立起来。
只是在感觉不到恶意时,她才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去。
不远处,天机老人正看向自己,露出一个微笑来:“恭喜你顺利出关,修为提升。”
修为提升?
常乐感受了下自身,这才发现自己确实从筑基中阶到了高阶,而自己又领悟了和光的第三式,也算是收获颇丰了。
她想着,突然觉得怀中有异,低头摸了摸,摸到一根青草和那滴水珠。
“这是……”常乐顿了顿,看向天机长老,“我们进去的不是幻境么?怎么幻境的东西还能带出来么?”
可若是真的的话。
年幼的青莲剑君,还有那座死城……
“我经历的一切,也是真的吗?”
常乐问。
天机老人抚摸着胡须,笑了,他道:“你看他们。”
常乐顺着天机老人的手看过去,高台上回来的各门派弟子也有不少。有的淡定从容,而有的则抱头大哭,有的人拔剑环顾四周,满脸茫然。
无垢教的圣子圣女也在其中,圣子尤其狼狈,紧紧闭着眼睛,袒露的胸脯上下起伏,周身是血迹,显然并不平静。
而圣女看上去虽然无恙,但她的手指一直在拨弄自己的金鞭,看向周围的人的目光也满是警惕,似乎随时会暴起杀人一般,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师叔祖!!”
一个人影扑过来,抱住了常乐。
常乐回转头,看到启灵一脸泪眼汪汪地抬起头来:“你不知道我遇到了什么。我死了哇!我的剑匣裂了,里面的剑全碎了。最后连我也死了,尸骨无存。”
她说着,又说:“我也找不到你。只有死了以后才好像看到了你的身影。”
常乐问:“然后呢?”
启灵吸了吸鼻子:“然后你把我们超度了,我就回来了。”
常乐:“……”
她转头看向天机老人,又问了一声:“那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天机老人微微一笑,说道:“假亦真时真亦假。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过去的已经发生无法更改,未来昏暗未明,还未发生。而你眼下所看到的,感受的,才是真实。”
常乐若有所思,沉默不言。
启灵收拾好了心神,喋喋不休:“师叔祖,我在那场大战里悟出了一些法门。你呢?你悟到了什么?”
悟到什么……
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许应祈的脸。
是了,她悟到了,自己竟是喜欢师姐的!!
常乐一下子僵在原地。
“师叔祖,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启灵好奇地问,她顿了顿,目光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师叔祖,你莫不是悟到了什么合欢的法门吧。”
“啊啊啊!!”
常乐跳起来捂住了启灵的嘴,咬牙切齿:“我没有。”
启灵被捂住嘴巴,不能说话,五官乱飞,皱成一团,来回变动。这是每个深受尉迟樗迫害的皮猴们的必备技能,脸技。
常乐咬了咬后槽牙:“真的没有。不许说这个了。”她顿了顿,“我以师叔祖的身份命令你!!”
启灵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常乐这才松开了手,启灵笑嘻嘻地凑过来,用肩膀撞了撞常乐的肩头。
常乐转头,看着启灵眉飞色舞的模样,她有些无奈:“唉,其实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
“那怎地没有用处。”启灵小声说,看到常乐看过来,又捂住自己的嘴巴。
有什么用处呢?
常乐想,她总不可能去告白吧?她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而许应祈如天上高悬的明月,哪怕许应祈答应了,常乐想,她也不好意思和许师姐并肩站在一起的。
这种领悟……
还不如不悟呢!
常乐想着,将手中的草转来转去,那好闻的香气围绕着自己,让自己的心绪稍微平静下来。
“小友,你手中的草给我看一看。”
天机老人忽道。
常乐应了一声,走上前来,将草交给天机老人:“我在幻境里用来垫身子的,可舒服了。又柔软,还香。”
天机老人的脸皮抖了抖,摸出了一个玉匣将长草放入其中,这才交给常乐。
常乐听到天机老人的声音,是传音。
“此乃麒麟草,只在灵气极为充裕且气运丰厚的祥瑞之地出现。而今天地间已不会再有此物了。据说有极为奇异的妙用,与气运有关。好好收着,莫要出现在人前。”
常乐随意的手陡然一抖,玉匣就往下掉。她手忙脚乱地踢起玉匣,张开双手抱住匣子,睁大眼睛,抬眼看着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的表情也有些无奈,他的眉须抖了抖,这才转过身,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那样,清了清喉咙:“看来人已经出来得差不多了。”
“等等,我的徒弟还未出来!”
突然有人大喊道。
常乐转头看去,那是不认识的门派。对方用力握着拳头,身子微微颤抖着。
天机老人叹了口气:“身在其中,能否勘破破镜而出,全靠自己。谁也无法帮他。或许千百年后他能看破……”
“千百年后出来……那他早就成了一具幽魂了!”
天机老人道:“瑶台镜乃是神器,有机缘,自然亦是有危机,此事,在送你的弟子进入前,你便已经知晓了。”
那人沉默不言,但眼泪还是滴落下来。
修士亲缘浅薄,越是高阶的修士越不容易有子嗣。所以师徒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替代了父母亲缘,在修真界,对师徒之道尤为重视。
众人见状,也是轻叹一声,纷纷安慰。
天机老人静候了片刻,这才道:“如今剩下的人数已经足够,这次神州游学就是他们了。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一阵沉默,躬身应诺。
此刻的极西之地。
黑色的天空乌云沉沉。
剑门弟子抬起头来,忍不住骂了一句“鬼天气”。他拨开垂下的枝条,走入洞穴之中,担忧地问:“大师姐还未醒?”
“是。”一旁的剑门弟子忧心忡忡,“没有醒转的迹象。”
“莫不是中了魔族的奸计?怎会突然昏迷的?”
“我已经发剑令问掌剑了。”
说话间,许应祈发出一声低吟,迟疑着睁开了眼睛。
“大师姐!!你可算醒过来了。”
看着凑到眼前的几张脸,许应祈急忙后退,脑袋撞上后方的石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大师姐,你没……事……吧……”
众人迟疑着问,看着坚硬的石壁被撞出一个坑,扑梭梭地往下掉碎渣。
许应祈晃了晃头,把头顶的灰和小石块都甩了出去:“我没事。我就是……”她想了想,“睡了一觉。”
“睡了一觉?”大家互相看着彼此,“可是被梦魔潜入拖入噩梦中了?我们怎么都叫不醒你?”
“噩梦?”许应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笑起来,“不,那是一个又怀念,又甜美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