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的蝉鸣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聒噪地填补着这诡异的沉默。
阳光透过窗户,把那只小黄鸭照得像个发光体。
礼物?初次见面礼?一只…洗澡玩具?
李玄的嘴角无法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这姑娘的逻辑回路…还是这么‘清晰’?
“……谢谢。”
李玄干巴巴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他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只小黄鸭,感觉指尖的触感无比怪异。
这玩意儿该放哪儿?
揣兜里?
感觉画风严重不符。
供起来?
好像更离谱了。
绘梨衣看到他收下,赤色的眼眸似乎微微弯了一下,像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整个人都放松了一点。
她又安静地退回到门口,继续用那双纯净的红色眼睛看着他。
仿佛在等待他处理完“贵重礼物”后的下一步指示。
李玄捏着那只仿佛在发烫的小黄鸭,额角滑下一滴汗。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点掌控感:“那个…绘梨衣,你…你先在楼下坐会儿?我这就去打水上来打扫房间。”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绕过绘梨衣,快步冲下楼梯。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咧着嘴的小黄鸭,感觉自己像个拿着烫手山芋的傻瓜。
他吭哧吭哧地从井里提了好几桶水上来,用一块粗糙但干净的麻布沾湿,开始奋力擦拭二楼空房间的灰尘。
木床架、地面、窗棂……灰尘被水流带走,留下湿漉漉的水痕。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刚换上的粗布上衣,紧贴在背上。
绘梨衣就安静地坐在楼下那张唯一的木桌旁。
她没有四处乱走,只是坐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像个等待老师发指令的小学生。
她的目光偶尔会追随着楼上传来水声和擦拭声的方向。
大部分时间则好奇地打量着桌上木头的纹理,或者透过敞开的门,看着院子里在热风中摇曳的野草。
那只小本本一直放在她手边,仿佛是她与这个世界沟通的锚点。
李玄忙碌的间隙,偶尔从楼梯口探头往下看一眼。
看到绘梨衣那副安静等待、与世无争的模样。
再想想自己兜里那只小黄鸭,心里那点被“礼物”砸懵的荒谬感慢慢沉淀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还有点想笑。
算了,至少证明她无害。
小院那扇简陋的篱笆门外,传来一阵轻快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甜温软的嗓音:
“李玄?你在家吗?我给你送晚饭来了!”
是艾米莉娅!
李玄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楼下坐着的绘梨衣。
糟了!忘了这茬!
不等他回应,篱笆门已经被轻轻推开。
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夕阳的金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道毛茸茸的光边。
来人正是艾米莉娅。
她穿着光明修会标志性的黑白修女服,但那宽大的袍子也掩不住她身材的丰满。
金色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略显毛糙的小髻,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圆圆的、带着天然红晕的脸颊边。
一双清澈的浅蓝色眼眸盛满了温柔的关切。
她手里稳稳地提着一个盖着干净白布的藤编篮子,食物的香气已经隐隐约约地飘散出来。
“李玄?今天格里大叔又让你加班打铁了吗?这么晚才……”
艾米莉娅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往屋里走,目光自然地扫向屋内。
然后,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她浅蓝色的眼睛瞬间睁得溜圆,目光越过空旷的堂屋,直直地钉在了安静坐在桌旁的绘梨衣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夕阳的光线斜斜地穿过敞开的门扉,将空气中的尘埃都染成了金色。
也将那个穿着奇异白色服饰、拥有一头如火焰熔铸般暗红长发的少女身影,清晰地呈现在艾米莉娅的视野里。
少女似乎也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缓缓地转过头来。
一张精致得不似凡人的面孔,赤色纯净的眼眸带着懵懂好奇,平静地迎上了艾米莉娅震惊的目光。
艾米莉娅提着藤篮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藤篮里似乎有碗碟轻轻碰撞了一下,发出细微的脆响。
她圆圆的脸上,那抹习惯性的温柔红晕瞬间褪去,被一种混杂着惊愕、茫然、难以置信的苍白所取代。
“啪嗒。”
李玄清晰地听到自己手里攥着的、准备用来擦汗的湿布掉落在楼梯上的声音。
完了。
李玄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疯狂刷屏。
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金屋藏娇被抓了个现行?(ps:打个比方)
艾米莉娅的目光艰难地从绘梨衣身上移开。
缓缓抬起,带着一种被深深刺痛和不可置信的控诉,投向僵在楼梯半中央、手里还捏着块湿抹布、表情凝固如石雕的李玄。
“李、玄……”
艾米莉娅的声音艰涩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她……是谁?”
那双总是盛满温柔和关切的浅蓝色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受伤的水光,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一年前那个在魔兽山脉奄奄一息、被我藏在教堂储物间救活的小子,现在居然……往家里带姑娘了?
还是这么……这么好看的姑娘?
李玄头皮发麻,感觉比同时面对十头狂化的铁甲犀牛还要压力山大。
他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干得厉害:“艾米莉娅,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