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被附近棚屋里一些尚有精神的村民看在眼里。他们挣扎着起身,透过棚屋的缝隙,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身着奇异服饰、却亲自为他们熬煮救命汤药的高大身影。那身影在浓烟与火光中挺立,如同神只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几大锅药汤终于熬好,翻滚着浓烈的苦味。澈儿放下沉重的铁勺,手臂酸痛得微微颤抖。他示意医者将药汤分装到一个个粗陶碗中。
他亲自端起一碗还滚烫的、墨汁般漆黑、散发着浓郁苦气的药汤。隔着面罩,那苦味依旧直冲鼻腔。他环视着被杂役搀扶着、或勉强支撑着聚集过来的村民。那一张张被病痛折磨得蜡黄浮肿的脸上,充满了恐惧、麻木,以及对这碗苦药的抗拒。
澈儿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浓烈的药气似乎也吸入了肺腑。他猛地抬手,掀开了自己覆面的厚布!
“殿下!”随行人员齐声惊呼!
澈儿却恍若未闻。他年轻而略显疲惫的面容暴露在充满疫气的空气中!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双手捧起那碗滚烫的、墨汁般的苦药,凑到唇边。
“诸位乡亲!”他的声音清晰而洪亮,穿透了压抑的空气,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良药苦口,利于病!此药虽苦,却是祛瘟除疫、救人性命的唯一指望!”
话音未落,他仰起头,毫不犹豫地,将碗中那滚烫苦涩的药汁,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浓烈到极致的苦味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霸道地冲击着味蕾,直冲咽喉!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喉结剧烈地滚动着,硬生生将那灼热苦辣的液体咽了下去!额角青筋因这极致的苦楚而微微凸起,脸色也瞬间有些发白。
一碗见底!
澈儿放下空碗,嘴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丝墨黑的药渍。他抬手用力一抹,脸上却绽开一个明朗无比、充满力量的笑容!那笑容如同穿透厚重阴云的阳光,瞬间照亮了这片被绝望笼罩的土地!
“忍得一时苦,方有日后甜!”他朗声笑道,声音带着一丝药气熏染后的沙哑,却无比坚定,充满了感染人心的豪情,“来!随本王干了这碗‘苦后甘’!病魔必退,生机必至!”
说罢,他将手中的空碗高高举起!
那一刻,他挺立的身姿,明朗的笑容,还有那碗“苦后甘”的宣言,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炬,驱散了村民们心中的恐惧与绝望!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在人群中涌动!
“谢殿下!”
“干了!”
“喝了它!好起来!”
悲泣声被哽咽的感激取代,麻木的眼神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村民们不再犹豫,纷纷接过杂役递来的药碗,忍着那刺鼻的苦味,学着储君的样子,仰头灌下!苦涩的药汤入喉,带来的不仅是药力,更是生的希望与信念!
浓烈刺鼻的药香,在隔离区的上空弥漫、蒸腾。而就在这片沉重之中,一阵微凉的春风,恰在此时拂过隔离区简陋的棚屋,带来了远处田野里,冬小麦返青拔节时散发出的、那无比清新、无比蓬勃、带着泥土与生命气息的麦苗清香!这象征着新生与希望的田野气息,奇异地与那苦涩的药香交融在一起,竟也生出一种令人心头发酸、却又无比振奋的力量!苦后甘来,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