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被风雪冻得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
像两簇在冰原上,永不熄灭的火。
她的目光,平静地迎上陈恭那双阴冷的眼睛,声音依旧沉稳。
“那么,烦请公公代为通传。”
“就说,拱圣营遗孤,为报家国血仇,叩阙而来。”
“若陛下不闻,师师……便血溅于此,魂魄亦当日夜,泣告于太庙之前!”
“拱圣营?”
陈恭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猛然一缩。
这个早已被尘封的名字,如同一个禁忌的咒语,让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但他旋即恢复了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声音变得更加阴森。
“咱家,听不懂姑娘在说什么胡话。”
“拱圣营乃是谋逆之军,早已伏法。你竟敢在此提及乱党之名,是想为他们招魂吗?”
他懒洋洋地一挥手,语调陡然拔高。
“来人!”
“此女妖言惑众,形迹可疑,给咱家拿下,打入诏狱,严加审问!”
两名膀大腰圆的内侍,如同两头恶狼,从阴影中扑出。
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残忍而兴奋的光芒。
折磨一个名动京城的美人,对他们这些扭曲的灵魂而言,是一种极大的乐趣。
就在那两只肮脏的手即将触碰到李师师身体的一刹那。
她,笑了。
那笑容,绽放在她苍白的唇边,带着一种凄美而决绝的嘲弄。
她没有反抗,没有挣扎。
而是,张开了口。
她开始唱歌。
没有乐器伴奏,没有华丽辞藻。
只是用她那略带沙哑,却清澈得足以穿透风雪的嗓音,轻轻地,哼唱起了一段在汴京街头巷尾,早已被禁绝的童谣。
“泥道人,石佛眼,汴河底下藏铁船……”
歌声,并不高亢。
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那两名扑上来的内侍,动作猛地一滞。
陈恭脸上的狞笑,也僵在了那里。
因为这首童谣,唱的正是这些年,“花石纲”征调民夫,无数人惨死汴河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