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我必须回去。”
李师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推开周邦彦的手,缓缓站起身。
“苏姑姑不能白死。”
“不行!”
周邦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严厉,“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高俅的目标是你!”
“我知道。”
李师师回过头,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含着泪光的眸子,却清冷得像一团燃烧的冰,“但我更知道,苏姑姑用命换来的,不仅仅是时间。”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机会。”
“一个能让我们在棋盘上,扳回一城的机会。”
周邦彦心中一震,他看着李师师那张苍白却异常坚毅的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敌人以为,他们现在是惊弓之鸟,是仓皇逃窜的猎物。
也正因如此,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追捕”和“围剿”上。
而这,恰恰是他们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你想……”
“声东击西。”
李师-师的眼中,闪烁着疯狂而理智的光芒,“他们想要我这个‘鱼饵’,那我就给他们一个更大的‘鱼饵’,让他们不得不把所有的网都收回来,去捕这条更大的鱼!”
她看向周邦彦,眼神中带着一丝歉意与托付。
“周郎,接下来,要靠你了。”
“这张图,还有这本账册,是我们的根。只有你,能让它们活过来。”
“而我……”
她嘴角勾起一抹凄美的、决绝的笑容。
“去做一个歌姬,该做的事。”
……
半个时辰后。
樊楼的夜,是上等龙涎香与仕女胭脂粉糅杂成的奢靡,是陈年酒气与丝竹靡音交织出的腐烂。
它像一只用金玉和丝绸精心包裹的巨大棺椁,里面盛放着大宋最鼎盛的繁华,也滋养着最致命的蛆虫。
当李师师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樊楼高台之上时,满座的权贵都爆发出一阵惊愕的骚动。
“是师师姑娘!”
“她不是被……她怎么还敢出来?”
尤其是应奉局提举朱勔,那双小眼睛里,更是闪烁着贪婪与猜忌。
他刚刚得到消息,蔡京与高俅两府的人马都在满世界地找这个女人,她此刻出现,是何用意?
李师师对周围所有的目光都视若无睹,她只是端坐于台前,将那把平日里视若性命的“焦尾”琵琶,轻轻放在膝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调着弦。
她的心头盘桓着一股巨大的悲痛,那股悲痛,比今夜的酒气更浓,更呛人。
苏姑姑的死,像一把刀,将她的心剜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但她不能哭,甚至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哀伤。
因为她是李师师。
是这汴京城里,最耀眼的一颗明珠,也是最锋利的一把刀。
她的悲伤,她的愤怒,她所有的情绪,都只能化作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