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夜,被一场冲天大火,彻底点燃了。
城西铸铁厂的火光,如同一个巨大的、血色的伤口,狰狞地撕裂了夜幕,让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从梦中惊醒。
无数人,推开窗户,遥望着那片如同白昼的夜空,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安。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这座看似繁华安逸的都城,已经变成了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而此刻,皇宫,福宁殿。
气氛,凝重如铁。
徽宗赵佶,一身常服,独自站在殿中,遥望着城西那片不祥的红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太尉高俅,跪在他的面前,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就在刚才,他收到了铁鹰卫全军覆没的消息。
只有统领铁十,带着几名亲信,浑身是伤,拼死从火场中逃了出来。
他们带回来的,除了十几具铁鹰卫兄弟的焦尸,还有一个被烧得面目全非,但尚有一口气的……契丹活口。
以及,一个让高俅如坠冰窟的消息。
——铸铁厂的地下,藏着一条直通……艮岳的地道。
高俅终于明白,自已,乃至蔡京,从一开始,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真正的大鱼,根本不是他们。
而是……他高俅,自以为聪明,主动将自已最精锐的私兵,送进了别人早已挖好的坟墓!
“说。”
徽宗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高俅的心脏,猛地一抽。
“陛下……臣……臣有罪!”
高俅将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臣治军不严,识人不明,险些……险些酿成滔天大祸!请陛下降罪!”
他不敢辩解,不敢推诿。
因为他知道,在绝对的证据面前,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认罪,将姿态放到最低,祈求官家的宽恕。
徽宗没有看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身,目光,落在了那名一直侍立在旁的老太监身上。
“天牢那边的‘奏折’,写好了吗?”
老太监躬身道:“回陛下,周大人他……从一个时辰前,便开始奋笔疾书,至今……未曾停歇。”
“好。”
徽宗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的光芒。
“等他写完,立刻呈上来。”
“朕,就在这里等。”
一个时辰,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那份带着潮湿水汽、墨迹未干的奏折,被呈到徽宗面前时。
高俅几乎已经瘫软在地。
他知道,这份来自天牢的奏折,将最终决定他的……生死。
徽宗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他与高俅。
他展开奏折,一字一句地,仔细看了起来。
大殿之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高俅那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徽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高俅却敏锐地感觉到,大殿内的空气,正在一点点地……变化。
那股压抑的、冰冷的杀气,在缓缓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终于,徽宗看完了最后一行字。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他将那份奏折,扔到了高俅的面前。
“你自已,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