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延福宫。
歌舞升平，暖香醉人。
一缕极品的龙涎香，从三足错金博山炉中袅袅升起，将整座大殿都熏得如同瑶池仙境。
宋徽宗赵佶，正斜倚在沉香木雕琢的龙榻之上，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指尖漫不经心地梳理着它柔软的毛发，欣赏着阶下舞女们曼妙的舞姿。
宫外的滔天杀声，与那映红了半边天际的火光，并非一无所知。
只是，在高俅与蔡京的刻意蒙蔽下，他得到的消息，被精心粉饰成了一场“小规模的乱党骚乱，已在控制之中”。
这位艺术天子，天性不喜杀伐，更厌恶处理那些沾染着血与尘的繁琐政务。
他宁愿相信自已愿意相信的。
他宁愿沉浸在这片由他亲手用画笔与诗词打造的，虚假的盛世繁华之中。
然而，这份被刻意维持的宁静，终究还是被撕碎了。
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脸上的神情，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带着死人般的惨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要碎裂开来。
“陛……陛下！不好了！”
“西城……西城大营，炸了！”
“什么？！”
赵佶猛地坐直了身体，那动作快得不像一个常年沉浸于笔墨丹青的人。
怀中的波斯猫受惊，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化作一道白影从他怀中跳了下去。
殿内的丝竹管弦，戛然而止。
一个走调的音符，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的舞女、乐师，都惊恐地跪伏在地，身体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你说什么？！”
赵佶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已都未曾察觉的、不敢置信的颤抖。
西城大营，是禁军在城内的主要驻地之一，驻扎着上万精锐兵马，是他皇城安危的最后一道屏障。
那里怎么会炸？
“高太尉和蔡太师，求见！”
小太监的话音未落，高俅和蔡京，已经一前一后，步履匆匆地闯了进来。
高俅的模样，让赵佶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一个危险的针尖。
这位平日里威风八面，甲胄永远擦得锃亮，连一丝褶皱都不能容忍的殿前司都指挥使，此刻浑身血污，华丽的帅袍被烧出了好几个窟窿。
他的头盔歪了，露出的头发散乱地黏在脸上，还带着被烟火熏燎的漆黑痕迹。
他狼狈得，就像一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逃兵。
“陛下！”
高俅“扑通”一声，沉重的身躯跪倒在地，膝盖下的金砖发出一声闷响。
他声泪俱下，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西城乱党，穷凶极恶！他们……他们勾结江南摩尼教匪，引爆了军中火药库，意图……意图谋反啊！”
紧随其后的蔡京，虽然衣着还算整齐，但那张仙风道骨的脸上，此刻也凝重到了极点，嘴角的胡须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他也跪了下去，声音沉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