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的光晕也渐渐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周邦彦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是一片冰凉的冷汗。
他面前,一块青砖缓缓向内凹陷,悄无声息。
露出的,是一个被油布紧紧包裹的,冰冷的竹筒。
父亲的遗信!
他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抢一般地取出竹筒,将青砖复位,抹去所有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躲入更深的阴影里,他用牙齿咬开蜡封,颤抖着倒出一卷丝帛。
他划亮火折子,微弱的光芒下,那熟悉的,属于父亲的字迹,如同一道道血色的惊雷,狠狠劈在他的灵魂深处。
“吾儿亲启:”
“拱圣营之覆,非兵败,乃国贼献祭。”
“高、蔡以我部三千忠魂,换金人信任,开北境之门。”
“汝之血脉,乃启宝库之匙,亦是催命之符。”
“忘家仇,护万民。”
“父,绝笔。”
轰!
周邦彦如遭雷击,浑身剧震,大脑一片空白。
拱圣营三千忠魂的覆灭,不是因为谋逆,不是因为败仗……而是被当作祭品!
被当作高俅、蔡京之流,献给金人的通敌筹码!
他十年来的血海深仇,他日夜承受的锥心之痛,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更大阴谋的开端。
他父亲的死,是这场叛国交易的奠基石!
他想笑,喉咙里却只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嘶吼。
火折子的光芒映照着他的脸,那张脸上,肌肉因极度的愤怒与悲恸而剧烈抽搐,青筋如蚯蚓般在额角和脖颈上暴起。
他那双在黑暗中蛰伏了十年的眼睛,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所有光亮,化为两口吞噬一切的,冰冷的深渊。
他死死攥着那卷丝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几乎要将那薄薄的布料捏碎。
竹筒里,还有一物。
他倒了出来,是一块小小的,用黑布包裹的铁牌,入手冰冷。
他展开黑布,铁牌的一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图腾,与之前从“影事”内鬼身上夺来的玉佩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另一面,则是一行细小的字。
“葫芦河故道,冬至,子时,狼首为号。”
讯息,与李师师的血字茶碗,完全吻合!
周邦彦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原来,父亲在十年前,就已洞悉了这场惊天交易的接头时间和地点。他将这最后的讯息,留给了自已。
而李师-师,她又是如何得知这个机密的?
两条相隔十年的线索,在今夜,奇迹般地交汇,指向了同一个血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