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电光石火的混乱之中,张十一那悲愤如杜鹃泣血的嘶吼,如同烧红的烙铁,凿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他们说,那是祥瑞奇石!我却说,那是从百姓家里拆下来的房梁!”
“是从小民祖坟上刨出来的棺材板!”
“那日夜不息的汴河水啊,里面流淌的,哪里是什么清波,分明是咱们万家孤儿寡母的血泪!”
“噗!”
一支弩箭,终究还是穿透了混乱的人群,精准地射中了他的左腿。
但他只是用那块惊堂木死死撑住地面,依旧红着眼,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嘶吼。
“说得好!”人群中,一个被括田令逼得家破人亡的汉子猛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混浊的泪水。
民怨,如同被压抑了千百年的地下岩浆,在这一刻,被瞬间引爆!
刀光,在浑浊的空气中划出了一道凄厉而冰冷的弧线。
张十一前冲的身体,猛地僵在了原地。
一抹鲜血,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破败的说书台。
他缓缓地、缓缓地倒下,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瞪着街角的方向,口中无声地、艰难地动了动。
远处的阴影里,鬼十七清晰地读懂了那最后的唇语。
“灶……底……三……走!”
走!
鬼十七的心,狠狠地、无情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个忠诚了一辈子的老兵,用他的命,为他们确认了陷阱,也送出了最后的情报。
就在这时,那个本该被众人遗忘的面人张,在混乱中,奇迹般地爬了起来。
他没有跑,而是扑向了那个杀死张十一的探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抱住了他的双腿。
他是在用自已最后的生命,为鬼十七的撤离,争取时间。
“畜生!”
那探子狞笑着,一刀捅进了面人张的后心。
面人张的身体软软地滑落,脸上,却带着一丝诡异的、解脱般的笑容。
师父,师兄,我来陪你们了。
满场的混乱,百姓的怒吼,探子的喝骂,交织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鬼十七含着泪,转过身,像一道复仇的影子,无声地消失在汴京城更深的黑暗之中。
他要回去。
他要把这个用两条人命换来的消息,带回给刀十三。
他要告诉少帅。
他们的战争,已经没有退路了。
天空中,一朵绚丽的烟花,在樊楼的顶上轰然炸开。
那是李师师的诗会,开始了。
血与火的挽歌,正在这座不夜雄城的上空,缓缓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