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脸色煞白,身子微微一颤,却依旧保持着最后的镇定。
她对着龙椅的方向,重重地、无声地磕了一个头。
然后,一言不发,站起身,挺直了脊梁,转身离去。
那背影,决绝,孤傲,带着一丝悲凉。
直到那扇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李师师的内心,没有半分被驱逐的屈辱,只有一场豪赌后的冷静。
她知道,龙颜的震怒是演给杨戬看的戏。
今夜的棋局,她已经走完了自已最关键的一步。
剩下的,便要看天意了。
暖阁之内,瞬间恢复了死寂。
杨戬小心翼翼地回到御案前,看着那盏被打翻的茶,低声问道:
“官家,那这……脏东西,是否要奴才处理掉?”
赵佶头也不抬,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致,只是挥了挥手,声音里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
“烧了,此事,不许再提。朕乏了。”
“奴才遵旨。”
杨戬如蒙大赦,连忙收拾了残局,端着茶盏,躬着身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后,赵佶脸上的所有表情——暴怒、厌恶、疲惫——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火山喷发前那令人窒息的阴沉。
他缓缓从龙椅的暗格中,取出一块通体漆黑的玄铁令牌,令牌上,用阴刻的笔法,雕着一条鳞甲狰狞的墨龙。
这是皇城司最核心的机密,是只听命于他一人的利剑。
他将令牌,交到从御座后一扇暗门里闪出的、一个仿佛没有实体、完全融入阴影的黑影手中。
“持朕的金龙令,亲率皇城司‘龙鳞卫’,即刻封锁艮岳!”
“按李师师所说之法,给朕一寸一寸地搜!”
“记住,动静要小,别惊动了任何人。朕要活口,更要赃物!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黑影领命,没有半句废话,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原地。
赵佶缓缓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寒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他宽大的道袍猎猎作响。
他望着黑沉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朱勔,高俅,蔡京……好,好得很!
你们当朕,真的只沉迷于笔墨丹青、奇石花鸟吗?
朕的江山,岂容尔等蛀虫啃噬至此!
今夜,汴京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