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的声音有些干涩。
听到这句问话,一直焦躁不安的鬼十七猛地一拳砸在门框上,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少帅!”
他的声音嘶哑而暴烈,充满了压抑已久的痛苦和愤怒。
“你还只想着你爹吗!”
老刀脸色一变,呵斥道:“老鬼,住口!不得对少帅无礼!”
“我说的有错吗?”
鬼十七几步冲到周邦彦面前,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因为激动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他。
“救你,是因为我们欠大帅一条命!但我们这条命,不是用来给你当复仇的工具的!”
“高俅、朱勔、蔡京,这些是你的仇人,不是我们的!”
“我们的仇人,是害死大帅、害死我们三千六百个兄弟的整个朝廷!是那个坐在龙椅上,听信谗言的昏君!”
他的话,如同一把尖刀,直直插向问题的核心。
“我们这些年,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为的是什么?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举起义旗,为大帅和兄弟们报仇雪恨,还这天下一个公道!”
“不是为了帮你去玩什么朝堂上的权谋游戏!你现在自身难保,内伤沉重,比废人好不了多少,拿什么去报仇?凭我们这几十个残兵败将吗?”
“少帅,”鬼十七的目光直视着周邦彦,“我只问你一句,你要报的,是你周家的私仇,还是要扛起‘拱圣营’这面已经倒下的帅旗?”
“这面旗,太重了。它上面,染着三千六百个兄弟的血!你,扛得动吗?”
整个禅房的空气,瞬间凝固。
炭火燃烧的“哔剥”声,显得异常清晰。
刀十三紧张地看着周邦彦,生怕这位身负血海深仇的少主,被这番话激怒。
周邦彦却出奇的平静。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熬过无尽痛苦的眼睛,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你说的没错。”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报私仇,杀一个高俅,杀一个朱勔,很容易。”
“但这腐烂的根不除,杀了他们,还会有新的高俅,新的朱勔冒出来。我父亲和拱圣营的血,就白流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刀十三和鬼十七,一字一句地说道:“帅旗,我自然要扛。”
“但不是扛起来去送死。”
“我不会让兄弟们仅存的血脉,再白白牺牲。”
“我要做的,不是成为一面悲壮的旗帜,而是要成为那个……执棋之人。”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森然的弧度。
“我要让他们,狗咬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