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她不再犹豫。
指尖微动,一声清越的琴音,如流水般,从浣纱阁中,流淌而出。
她没有弹奏任何激昂的曲子,而是选择了一首最普通、最哀婉的《长门怨》。
琴声幽怨,如泣如诉。
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深宫怨妇,被君王抛弃的无尽哀愁。
这琴声,既符合她此刻“失身于贼,前路未卜”的凄然心境,又安全无比,不会泄露任何信息。
高俅听着琴声,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要的,不是这种靡靡之音。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哀婉的琴声中时。
李师师按在琴弦上的左手,无名指的指甲,却在琴身的背面,用一种极其隐秘的、毫无规律可言的节奏,轻轻地、快速地敲击着。
那声音,被琴声完美地掩盖。
那节奏,却是拱圣营最机密的“骨语”!
她在用这种方式,向着不知身在何处的周邦彦,传递着最紧急的情报。
“高俅试探,弹琴为令,非子时,莫动。”
“敌有内鬼,在子时,灭口你我。”
“我已服‘百解丹’,暂无虞,拖延时间。”
“信我。”
最后一个字敲出,她的指甲,因为用力过猛,竟生生折断,一丝血迹,渗入“焦尾”琴那古老的纹路之中。
与此同时。
听竹轩内。
周邦彦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均匀,仿佛早已陷入了沉睡。
但他的耳朵,却像雷达一般,捕捉着夜里的每一丝声响。
当李师师的琴声传来时,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长门怨》?
不对。
这不是他们约定的信号。
他凝神细听,终于,在那如泣如诉的琴声之下,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完美掩盖的敲击声!
是骨语!
周邦彦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那是激动。
更是心疼。
他知道,要在一边弹奏琴曲,一边用“骨语”传递如此复杂的信息,需要多么恐怖的控制力和多么坚韧的意志。
师师,她做到了。
当他破译出全部信息,尤其是最后那句“信我”时。
周邦彦的眼角,滑下一滴滚烫的泪,瞬间没入枕巾。
他缓缓地,从枕下摸出了一枚小巧的、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正是那名侍女,冒死送来的“枯心草”。
他不再犹豫,将药草尽数纳入口中,细细嚼碎,然后和着津液,吞了下去。
一股苦涩到极致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炸开。
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开始运转内力,引导着药力,流向自已的心脉。
他要做的,不是简单的龟息。
而是拱圣营秘传的,一门足以骗过天下所有人的禁术——
“三魂离魄”。
此术,能让人的生命体征,在短时间内,彻底消失。
脉搏停止,呼吸断绝,连瞳孔都会放大。
与死人,无异。
代价,是事后元气大损,如同大病一场。
但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要将高俅这招“引蛇出洞”,变成自已反客为主的舞台。
他要让那条即将到来的“蛇”,看到的,不是一个活着的诱饵。
而是一具……完美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