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碗筷,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那军师,更是被泼得满脸狼狈。酒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将他那身干净的道袍,都浸湿了一片。
他的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的、足以滴出水来的铁青!
一股冰冷的杀气,从他身上,骤然爆发!
“你……找死!”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周围的护田队将领们,也纷纷站起身,怒视着周邦彦,手中的兵器,已经握紧。
周邦彦却仿佛真的被吓破了胆,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甚至因动作太急,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闷响。他涕泪横流,连连磕头,语无伦次地哀嚎:“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啊!是小人该死,小人喝昏了头!您……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人这一次酒后疯癫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他说着,便真的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在大帐内,格外清晰。
军师死死地盯着他,那双毒蛇般的眼睛里,杀机毕露。
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下令,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拖出去剁成肉酱。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
那味道,是从周邦彦刚刚泼过来的酒水里,散发出来的。
那是一种极淡的、混合了酒香的……甜香。
作为用毒的大家,他鼻尖微动,瞳孔骤缩!这香气……是“三日醉”!西域奇花之粉,与烈酒相合,能中和神经之毒!他不是在行刺,这酒……是解药!
他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腰间的那个紫檀木葫芦。
军师的瞳孔骤缩成最危险的针芒!那股甜香如同一根淬毒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自负与掌控!
这不是行刺……这是示威!是对着他,却给另一个人看的示威!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主位,如同一条被惊扰的毒蛇。
他看见了!看见了鲍六郎那双复杂的虎目中,燃起了一簇本不该存在的、名为“希望”的鬼火!
这个周邦彦……他不是飞蛾,他是毒蝎!
他用自取其辱的姿态,将一根致命的毒针,狠狠地扎进了鲍六郎的心里,也扎进了自己这盘完美棋局的心脏!
好一个周邦彦!好一招“毒火攻心”!
军师的心中,第一次,对这个看似落魄的“罪臣”,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忌惮。
他改变了主意。他不能杀了周邦彦。
他要留着他,慢慢地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要让鲍六郎亲眼看着,这个给他带来一丝希望的人,是如何在绝望中,被自己一点点碾碎的!
“来人!”他猛地厉喝一声,声音尖锐得如同枭鸣,“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拖下去!钉穿他的琵琶骨,扔进后山的水牢!”
立刻,两名黑衣的辽人亲卫,冲了进来,如同拖死狗一般,将跪在地上的周邦彦,拖了出去。
在周邦彦被两名辽人亲卫拖出帐门的瞬间,他那双伪装成惊恐的眼眸,与鲍六郎燃起火焰的虎目,在空中交汇了一刹那。
周邦彦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微微上扬。
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