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又坚定。
“陛下若真想弥补,便请将应奉局、括田所所有害民之账册,尽数交予民女。”
赵佶看着她,许久,许久。
最终,他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准。”
一日后。
汴河岸边,人山人海。
无数的百姓,自发地聚集在这里。
他们看着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在河岸边,点起了一座巨大的篝火。
成百上千本记录着累累罪恶的账册,被一本本地,扔进了熊熊的烈火之中。
每一本账册的燃烧,都仿佛烧掉了一道压在百姓心头的枷锁。
纸灰,被风卷起,漫天飞舞。
黑色的灰烬,飘飘扬扬地,落入那奔流不息的汴河之中。
宛如一场迟到了二十年的、盛大而又悲壮的葬礼。
也宛如当年,那满河为忠魂祈福的,莲花灯。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
紧接着,成千上万的百姓,黑压压地,跪满了一地。
他们对着那个女子,对着那场大火,无声地,叩首。
这一刻,李师师,在民间的声望,达到了顶峰。
她虽无公主之名,却已行公主之事。
半个月后。
汴京城最繁华的州桥之畔,那座曾经象征着奢靡与风月的樊楼,在沉寂了许久之后,重新挂上了灯笼。
只是,这一次,楼上悬挂的,不再是“樊楼”二字。
而是一块由周邦彦亲笔题写的、崭新的匾额——“护民茶肆”。
字迹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匾额两侧,还有一副同样由他手书的对联。
上联是:一曲琵琶惊胡骑。
下联是:半盏清茶暖民心。
横批,则是三个简简单单,却意蕴深长的字:汴河长流。
这里,不再是只为权贵服务的销金窟。
而变成了一个向所有百姓开放的、真正的“茶肆”。
茶肆里,有说书先生,讲的是拱圣营忠勇报国的故事。
有歌女,唱的是李师师新谱的、鼓励农桑的《清平茶歌》。
茶水的价格,更是便宜到连最底层的脚夫都能喝上一碗解渴。
更重要的是,茶肆的二楼,专门开辟出了一块地方,为那些准备去敲“登闻鼓”的百姓,提供免费的纸笔,帮他们书写状纸。
一时间,护民茶肆,竟成了整个汴京城,民心所向之地。
李师师,也真正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变成了一个为民奔走的“侠女”。
她遣散了樊楼大部分的歌姬,只留下了几个无家可归的孤女,和一群在战乱中失去亲人的孩童,收他们为徒,教他们点茶、唱曲、识字。
她不再穿那些华丽的绫罗绸缎,换上了一身素雅的布衣。
褪去了所有的铅华,却更显得风姿卓绝,光彩照人。